吴世宝没有得到确切之言,心中惴惴而回。
不想十日后,何大娘便登门了。竟是一户有官场背景之家正妻所生的女儿。
吴世宝夫妻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仔细打问方知更多:那户人家长子前些年考中科举,现在州府任职。家中老爷正妻早丧,续弦再生多个子女,此为最小女儿。
如此家境身份,实在超过了吴家,着实算不得门当户对了。
何大娘开合着一张巧嘴,伴着挤眉弄眼地解释了个中缘由:虽有长兄在州府为官,但那家原本也是平常富户,对寻常人家并无小瞧;更因了那家老爷看不惯富家大户那些公子少爷们的做派,更喜读书人家,又不愿女儿嫁到一般人家去受贫寒之苦,想来吴世宝家便正合适。
吴世宝听了心中受用,却仍是有些忐忑。吴家大娘子却连连拍手称喜。
何大娘见吴世宝脸上犹疑,便又言道:在吴家连吃了三次没味,知道吴世宝眼界高,一般人家,难以上眼。恰巧这家也过来托付,便与人家说了吴世宝的家境人品,对家很是满意。正所谓,天下姻缘只在一个“缘”字。合该两家有缘,万不可错过这送上门的好事。再若不成,便是给她何大娘送来金山银山,她何大娘都无能为力了。
吴家大娘子连声应承,嘴里一个劲儿催促吴世宝答允。
吴世宝心中多少存了一丝怀疑,总隐隐感觉有些事情难以说通,但听何大娘一番言语,也觉世间的“缘分”本就是难以说清的。
心念至此,满脸堆笑,口中连声道谢,拱手作揖。
(三)
吴世宝心底那一丝疑惑始终没有全然打消,而两家间的俗礼往来却已在何大娘的操持下步步推进。
不多久,那婚期便已确定,为转年仲春二月。
从最初提亲,到最终定亲。吴世宝与吴家大娘子全程包办。并无征询自家儿子的想法。
那吴家宝依然故我,整日在外结伴玩耍。对家里给自己操持婚事,并不知晓。
一日,家宝回家。吴世宝便将家宝招至内室,将已经定下的婚姻之事与家宝说了。
本以为家宝定然欣喜。不想家宝竟当即恼怒,掀翻了室内的茶几书案。
儿子虽不乖顺,但如此混账却还从未有过。吴世宝盛怒之下,再次请出家法——藤条伺候。
家宝无惧,任由藤条抽打,口中丝毫不肯服软半分。
吴家大娘子哭天抢地死命拦着,才令吴世宝停手,留下家宝后背皮开肉绽几道纵横的血色痕迹。
待到喧闹过去,敷了伤药。吴家大娘子一人留在内室,仔细问了儿子心思。才知道儿子在外早有心仪之人,更与那女子许下一世承诺。
吴家大娘子仔细问了那女子出身。原来是一户外来投亲的人家,寄住在县城郊外。
吴家宝去岁在村上寻购比斗所用的蟋蟀时,见到了这家女子。一见倾心,便时时跑去纠缠。
那女子家里见吴家宝痴心,又打听到家宝出身,便想着让家宝家里来人正式登门提亲。哪怕是做个小,也是愿意。
吴家宝知道父母心意,不敢与家里多说,却又决然放不下那女子,便只想挨上一日算一日,等实在拖不过了,再与家里翻牌。
不想,短短时间家里竟给他说好了亲事,更定下了婚期。
吴家大娘子听了儿子所说,口中敷衍着儿子的请求,心中早将那外来女子否决。只是怕儿子再闹,并不敢多说。
心思转动,想着如何说服儿子将那横生的孽缘断了,顺遂与那高门富户结了姻亲。
吴家宝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着实打晕了吴家大娘子,也为其后的血案埋下了种子。
“我与那外乡女子已有了肌肤之亲,那女子已怀了咱吴家的血脉。”
之后吴家宝所说,吴家大娘子全然没有入耳,只觉头脑昏沉,口中安抚了儿子几句,令家人看顾左右,便自出来,将吴世宝一人叫入卧房,悄声将事情说了。
吴世宝大惊,料不到儿子在外结伴玩耍,竟然招惹了如此麻烦。
若在平时,大不了便将那女子买了,放在家里,给儿子做个小,毕竟怀了吴家血脉,总不能弃之不顾。
但当下正与那“高门”攀亲,且已经确定了婚期。这种事情传扬出去,那亲事自然非但难成,更得罪了那高门大户,今后在这县城之中行事便自艰难。
如此想着,夫妻两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内团团转着,口中暗自恨骂不绝。
忽地,吴世宝猛地顿住脚步,侧身翻着两眼看着自家老婆,口中狠狠吐出一句:古语说无毒不丈夫。事已至此,为了日后家门兴旺,唯有用此狠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