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忽然变化,尤承按捺住内心狂喜,对皇帝的心思也揣摩了七八分,有了十成把握,道:“陛下圣明,王爷这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不错,微臣是给了这奴才二百两,却不是封口费啊!朱兴, 我问你,你是何方人士?我给你二百两让你离开尤府离开清都,到底所为何事?”
朱兴再惶恐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劲。
“奴才是……弘都郡百樟县人。大人给奴才二百两,是……”
支支吾吾,难以言语。
尤承顺势接过话来,围绕着朱兴,语如珠串坠地:“怎么?说不出来了?好,那我来替你说。弘都今夏酷暑,草木荒槁,江河枯竭,农民颗粒无收,大旱之后便是饥荒,弘都饿殍遍野,灾民数不胜数,这其中是不是就有你的全家!我见你在我府上伺候多年,家里遭此劫难,我于心不忍,才给了你二百两银子,让你去购买粮食运回乡,好好照顾亲人!!”
朱兴猛地摇头,叫喊着:“不……不是,大人没跟奴才说这些……”
尤承露出失望至极的表情,痛斥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全家正在水深火热之中吗?而你居然藏着二百两的救命钱,尚且躲在清都逍遥,还诬陷朝廷命官。仰愧于天,俯怍于地,你犯下的是藐视君父、大逆不道的欺君之罪!”
如此重的罪名压下来,朱兴已经吓得是六神无主,不停地磕着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求陛下开恩……祁王,祁王殿下救救奴才啊!您说过会保奴才,奴才才答应您指证尤大人的啊……”
“尤大人真是巧舌如簧,无中生有、倒打一耙的能力也是令本王敬佩。”祁王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尤承拱手,颇有几分谦逊:“王爷客气了,下官不过实话实说罢了。王爷,您是被这个该死的奴才给诓骗了。陛下,微臣以为方才的那一番话,不足以推翻世子的嫌疑。”
天熙帝点头,啜饮瑶池春雨,道:“九弟啊,你说呢?”
祁王难掩愤愤,“臣弟不知弘都此事,是臣弟的疏忽,请陛下治罪。”
天熙帝语锋一转,“朕觉得这不是祁王的错,诚如尤爱卿所说,祁王关心则乱,过于操切了,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个奴才,收了尤爱卿的二百两,又妄图从祁王这边捞银子,简直是胆大妄为,罪该万死。来人啊,就地处斩,拉远点,别让血溅到幽清宫的八卦阵中。”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织蝉司堵住朱兴的嘴,将人架起来拖了出去。
祁王只看到朱兴那一双惊恐的眼珠子,布满红血丝。
尤承心下得意,面上不显,“王爷,还有什么要说的?京兆府、刑部,甚至陛下的织蝉司,难不成都要为王爷的世子失信于天下吗?王爷爱子,下官对自己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呢?还请王爷能够体谅下官的心境,实在是痛不欲生。”
祁王青筋凸起,“皇兄,臣弟愿以性命担保,杀尤笠的凶手绝对不是阿纵,这是陷害……”
尤承打断道:“事到如今,王爷还要为世子隐瞒!毫无证据,空口白牙!陛下宽限了那么多日,已是仁至义尽,祁王殿下难不成便是执意要耗死下官吗,好啊,我也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死不瞑目,我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会安心……”
“行了。”
天熙帝扣下玉璧,发出清脆的声响,“朕这幽清宫哪经得住二位这么个吵法?”
二人顿时闭嘴,知天熙帝这是恼了。
幽清宫在他看来,便是神仙居所,而神仙居所,怎可以大呼小叫。
天熙帝笑中别有深意,万分感慨道:“尤爱卿和九弟文臣武将,尤爱卿为朕促成敦睦邦交,九弟为朕抵御乌塔,开疆拓土。你们都是大宜的功臣,本该彼此融洽的,怎就变成如今这局面了。”
尤承抹眼泪:“陛下,微臣的儿子……微臣的儿子已经被杀了啊……”
天熙帝一番话,令祁王一阵晕眩。堂堂一国之皇帝,看到臣子针锋相对甚至你死我活,竟是乐见其成的。
祁王无话可说。
从尤笠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以后,四面八方都是对祁王府的针对,明里暗里。
可是,他即便拼死也要护住与茜娘的这唯一的孩子。
静默中,金银宝踏着碎步,禀告:“陛下,户部尚书徐清棱徐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