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风斜眼一看,原来是林家二公子回来,偷偷舒了口气。
林家三子,林东水年幼,且心性纯良,没有任何威胁;大公子林天乐,从少年时代就显露出天生的枭雄本性,硬生生将方圆三里的孩子们都归拢到他麾下,小小年纪就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气质,他是绝对不能招惹的主。但林天乐刚成年就出去闯世界,好几年没半点音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二公子林琅,跟林天乐比起来,气象就小多了,反正从前上面有大哥罩着,父亲疼着。林琅喜欢混,学业上混,考不上复旦,考得上南洋公学也是好的;生活上更喜欢混,比如大哥林天乐结交好友,必须都得是响当当的好汉。而林琅交友,三教九流,狐朋狗友。
可以说,林琅蛰这幅身体的前任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偶尔正经一回,也没啥威胁。这就是郑大风吃错药,敢在这时候招惹林府的原因。
郑大风恶人先告状,对林琅道:“二少爷,你回来的正好。你瞧瞧,你们家这么宽敞的院子,我借用一下晒晒库存而已,你爹就气得不行。你说你爹从前是个明事理的,怎么如今越发难相处了。”
林为民眼观鼻鼻观心,觉得郑大风不害臊到了极致,懒得理他。
林琅微微抱拳,秉承有话好说的一贯原则,笑道:“郑叔这话说的没毛病。”
“不过”,他又道:“商会的人都知道,我爹是出了名的软心肠,怕是郑叔之前没有跟我爹知会吧?”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门面如脸面,郑叔不知道这个道理?”
林琅一边说一边走到父亲身边,将手搭在林为民肩膀上,示意他稍安勿躁。林为民一生做人,即便最发达的时候,从来都是八方相安无事,还总教育几个孩子不要太过霸道。唯独今日,经历了这么多人情冷暖,没来由有些怀念林天乐在家的日子。
郑大风冷哼一声,他见林琅只身一人,索性不再周旋,直接道:“林琅,你们家不比从前了。我郑某人敢打包票,你们林家不出一年,必定家道衰落。而我郑某人,日日高朋满座日进斗金。你们夫子,还不赶紧抱我大腿,用你区区一个院子,还敢啰嗦!”
林琅也不生气,拱手笑道:“郑叔,你这话就有些莫须有了。这样吧,既然你知道这是我林家的院子,我也跟你明说了,我们家老爷子不想借给你。”
他一字一顿,笑嘻嘻道:“不如这样,你呢,老老实实收拾你的破烂滚蛋,我们林家中兴还是衰落,关你屁事!”
林琅态度突然转变,让郑大风有些心里发虚。他一招手,酒楼一个伙计小跑过来,附在郑大风耳边说了些什么。
郑大风哈哈大笑,回敬道:”林琅,你真是个不要命的东西啊!工部局警务处考试,你居然敢掌掴乔治副领事,导致你被工部局永久拒绝录用,哈哈哈,看来我之前的话马上就应验了。”
林琅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工部局那边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到黄埔。而且那个乔治,居然是公共租界副领事!
林为民大惊失色,他一生最痛恨洋人搜刮国人,没想到林琅居然瞒着他,偷偷去考工部局的差事,不过幸亏他并未被录用,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刻。
林琅对郑大风的话,没有丝毫不适,联想到近些日子的事,货源被断、“毒面粉风波”,加上郑大风的态度以及如此灵通的消息。他敢肯定,绝对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刻意针对林家。
但区区一个郑大风,林琅还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仍旧客气对郑大风道:“郑叔,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林府大门前确实不合适。往前数十年,我们家老爷子还是黄埔民生商会的会长,林家的动静,大半个黄埔都看在眼里。你要是非得今天晒这些瓶瓶罐罐,我可以叫些工人过来,帮你把东西运到林家新仓库的院子,比这个宽敞的多,日头还大。等到日落再帮你运回来,分文不取。如有破损,我们林家照价赔偿,如何?”
郑大风冷笑道:“休要啰嗦,东西是不可能搬的,再啰嗦,老子摆满你正门!”
林琅叹了口气,最后确认道:“郑叔,此事可有回旋余地?”
郑大风已经令十几个伙计放下手里的活,在他身边聚集起来,得意道:“没有余地!”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没有余地!”
林琅脸上笑得无比灿烂,他低头对林为民道:“父亲,您也看见了,是他不留余地。”
林为民闭上眼睛,点点头。
乡里乡亲的,何必非要弄得鸡飞狗跳?
——
林琅撸起袖管,心道小爷忍你很久了!就在此地,将警务处考试的恶气一并发作。
“管家,去给我叫几个人过来。”
林琅叫来管家,管家看这架势,冲突怕是很难避免。他跟在林为民身边几十年,这点场面还是见过的,斜眼瞥了一眼郑大风,问道:“二少爷,叫多少人过来,五个还是十个?”
“二百个!”
林琅对管家道:“你去跟工人们说,林老板在自家门口被姓郑的给欺负了,还想要端林家饭碗的,愿意来的,赶紧麻利儿的跑步前进,工钱照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