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洞仙歌》苏轼
眉州有一老尼子,深居简出,不爱与人交涉过深,她那间茅屋中,常年点着香,幽幽飘着,老尼坐在院前,把藤椅前后一摇一晃,闭着眼,晒着太阳。
一日饭后,老尼如往常一般坐着乘凉,闭目养神,忽地一阵脚步声,睁眼一看,不远处,一小童,大约七八岁,正望着她,两眼清澈,目光炯炯有神,身后跟着两书童。
小童走近,礼貌道出迷路之原委,又恐天色渐晚,求老尼子收留一晚,明日再离去。
说话间,落日没入云际,天有些泛红,似是火烧云,老尼打量了小童两眼,又探身去瞧了瞧他身后那两个同样以礼相待的书童。
想着天也快暗了,叹气,点头应承了下来。
夜里,天上几颗星,眨巴着,泛着亮光,如同身侧蹲着的小童,那双明亮得令人无法忽视的眼睛。
老尼兴致起了,便指了指对面的石头,让小童坐上去,听她讲个故事。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故事里的人,惊艳了所有人的时光,却消失在往后的日子里。
古之君王身侧,其女子不外乎两个下场,一贤明,助朝纲,为世人所颂,一祸水,媚君主,惹杀戮。
红颜祸水之名,皆在于那倾国倾城貌,与那无可奈何,自身难以掌控的宿命。
聪明的女子,总不会让自己成为朝政的靶子,受千夫所指,但,终究是难有聪明人,抵住了富贵荣华,也抵不住权力之上的爱情。
有一女子,成为君王身边的人,赐为夫人,这女子有何美,众人皆难以说出,只因单单一些常有的词,已无法解释她给人的感觉。
或许美好,也不过如此。
那年,君王为夫人建了一池,取名摩诃池。
夫人极爱那里,夏日炎炎,君王便总带着夫人前往池边乘凉。
旁人见了,只觉夫人肌肤骨头如冰雪般晶莹剔透,周身皮肤清凉,在这炎热的夏夜里竟然没有一丝汗渍,晚风吹来,惹起池里层层涟漪,拂过夫人的身子,水殿里刹那间飘然丝丝暗香,宫人皆认得,那是夫人最爱的香味,似是融入了她的肌肤那般,不太有脂粉气。
夫人爱看月,水殿四周装有纱织的帘子,柔夷轻轻撩开,美目盼兮,月光洒在绝美的脸庞,似是偷窥一般,不敢张扬而去。
纳凉过后,君王携夫人回殿中歇息,榻上整齐,两人相对而卧,夫人倚在枕边,还没入眠,金钗斜斜地插在发上,若掉未掉。
君王不禁想起夫人漫步时,步摇随着动作而轻轻晃动,步步生莲,一个转身,便含笑来到他跟前。
美人如玉,鬓发微乱,笑容依旧,整个人慵懒至极。
一夜,好眠。
命运是公平的,一国不能容二君,国灭,家亡,在深宫中乃是天道循环。
亡国之女,入另一朝。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夫人的一句诗,惹得另一人如当初的君王一般轻易地捧上了整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