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静静地看向了那挂在摊子一角那显得十分精致的狐狸面具上,只觉得那般鲜明的神色大抵神子是很喜欢的,买一个回去兴许可以用于道歉。
她缓缓伸出的素手有些犹豫,脑海里不断想象与重复排演着自己遇到那失散多年的孩子时,会是怎样的一个令她都不知所措的画面。
“老婆婆,这个狐狸面具需得多少摩拉?”
影轻轻拾起那狐狸面具,翻在手底端凝着,却发现那面具上的小铜铃上刻了一个好看的“获”字,只不过这面具显然是已经做出很久的了。
闻言,阿山婆则是伸出手缓缓地从影手里接过了那狐狸面具,轻叹着微笑摩挲着。
“抱歉啊,小姑娘,这个狐狸面具并不是用于售卖的,是我上了年纪眼花了才不小心放了出来,只不过啊……这面具也留在我这儿有段时间了。”
她抬起头,透过那面纱的薄暮用昏花的老眼看着对方,慈祥微笑着轻声道歉着。
“看你这装扮,应该是远自外邦慕名来璃月游商的旅人吧,说来也怪,老婆子我应该是从未见过你的,就是不知为何觉得你有些眼熟。”
阿山婆说着说着,将那狐狸面具放回到了身后的储物箱内,又翻找出了几个样式十分接近的面具摆到了摊子前,供影亲自挑选。
而听了这话,影则是似有所感般微微一愣,随即抿起唇,怀揣着愧疚与急促交错的神色,又像是不愿吓到眼前的阿山婆那般,开口问着。
“这些面具我全都买了,只是老婆婆……你方才说那面具不是用来贩卖的,是有别的什么缘故么,我想向您打听一个孩子。”
她抬起头环顾左右,轻叹口气。
而阿山婆则是远远瞪了一眼周围。
让那些那些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大老粗一样远眺着影的街坊邻居们纷纷羞愧绕开。
她心底明白过来了,无非就是对方因为那怎么遮藏都遮盖不住的华贵美貌,而被璃月港这儿的人们给吓着了。
所以才走过来向她搭话,想用这种方式请求她出面帮忙,以化解眼前的窘况而已。
“小姑娘你放心好了,这儿随处都有巡逻的千岩军,没人敢找你麻烦的……至于你问这面具啊,原本我是打算把它送给一个乖孩子的。”
似乎是提到了小获斗,阿山婆的脸上也泛起了慈祥欣喜的笑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那般,自顾自地向着影一点点儿讲着。
“在那孩子还只有五岁左右的时候啊,就已经长得和你一样水灵了,那孩子……最初来到璃月的时候瘦的啊……看着简直都要被雨淋倒了。”
她唏嘘轻叹回忆起祸斗最初来到璃月港时缩在石狮子旁发抖的模样,又苦涩地慢慢讲着。
“那孩子,真的乖得怪可怜的,懂事勤劳得都要没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我那时看他好像喜欢,就送了他一个这样的面具。”
她只是讲着,却也没有发现在影听到五岁来到璃月、和与她一样水灵这样的字眼时,那美眸底的色彩已经变得无比悲伤,嘴唇也已经抿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那面具在他那儿保管得好好的,只不过事情实在发生得太多了,那面具也难免有了些修不了的破损,老婆子我就想着做一个新的给他,但他却说什么都不肯收下……”
“说是先把面具放在我这儿,等到他手中那面具彻底坏掉的时候再来寻我要,但老婆子我是知道的,他明摆着就唯独爱那一个破损的面具。”
阿山婆还想再接着说下去,影却已经悄然攥紧了拳头,声音有些颤抖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有些期许亦是有些担忧地问着。
“老婆婆,您能不能告诉我,那孩子的头发和眼睛是什么颜色,他的名字叫什么……”
影低垂下头,声音也渐渐变小,只是攥紧的拳头于不经意间已经一直在发颤了。
“他又……来自哪儿?”
听了这些问题,阿山婆愣了很久。
她揉了揉昏花老眼,静静地看着影那从面纱斗笠间垂落耳梢的蓝紫色发丝,又是良久沉默着。
“……小姑娘啊,能不能把你的面纱挑开,让老婆子我看一眼你这闺女长得是什么模样,老婆子我知道的事情不算多,但都可以和你说的……”
此刻她也已经察觉了过来对方的身份了,那心底的怒火肯定是有的,但在看到对方那已经不断颤抖的肩膀时,多少埋怨也都化作长叹了。
影抿着唇,把那面纱挑露开浅浅一角,让阿山婆清晰无比地看见了她那丹凤美眸下显眼的泪痣,与那堪称足以祸国殃民的绝色容貌。
阿山婆也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影将那面纱放落,抬起眼眸欲言又止,终是开口。
“那孩子如今叫获斗,被往生堂家的老胡头捡回去当养孙宠着……这些年也算过得还好,至少比来时那会气色好上了太多太多了。”
他像是婉劝,又像是在责备。
“若你真的还关心那孩子,最好也就不要去干涉他现在的生活了,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就没见过活得那么苦的孩子……怎忍心啊。”
“闺女啊,你要去见他可以,但若是他不愿意跟你走了,你也不要逼着他再给他一次伤害了好么,老婆子我看得出你多少是有些苦衷的。”
那一番番话语,都只是让影的神色一再恍惚,那抿起的唇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做出辩解。
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那般,只是一直低垂着美眸,用几近哀求的目光看着阿山婆,希冀能从对方口中得出祸斗大概的位置。
无人知晓,一个分明就理应高高在上的神明,如今竟然,就只是向着在普通不过的老妪如此奢求着线索,她多么害怕自己因情绪而失控。
而却是在阿山婆就要开口回答的那一刻。
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就这么从绯云坡的那一头小跑了过来,当着影的面与她就这么擦身而过。
那蓝紫色的长发在他的小脑袋后边随风牵起着,钴蓝色的眼眸连余光都是如此熟悉。
她颤抖着,站在原地缓缓回眸,眼里已经噙起泪水就这么看着那祸斗的身影一路小跑到了另一头的大桥上,乖乖站着像是在等待着谁。
那一直抿着的绛唇,终于缓缓张启着,吐露的声音是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深沉。
“……国…国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