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获斗微睁着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呢喃着。
他的身体在一点点被最温暖的阳光所包裹,渐渐就恍惚地感觉到自己那冰冷的身体像是被暴晒后瓦解成碎片的琉璃般响起裂纹声,可是却也并没有太多疼痛。
只是在那些机关义肢的碎片一点点从半空坠落下时,他抿着的唇分明颤抖着沾染了泪痕。
“我有好好地成为你吗,国崩?”
在他身上裹着的那一袭红紫戏服于这一刻也像极了命运的囚服,让他得以替罪偿还着什么。
获斗其实知道的,自己一直在骗赤团,他太笨,没能过得更好,在初到璃月时缩在雨里的他还只是羡慕别的孩子能够拥有温暖,祈祷着疼痛不再到来。
而如今啊,好像也没有变得聪明活着强大,只能连心底那过往的自己都羡慕得遥不可及,就好像他这一路的成长似乎从来都填补不上磨损的速度,就连重演于梦境都未能演好。
那些伤害为什么都那么重,是不是任何爱他的人其实都会予他最破碎的疼痛?
都离开了呀,就和他在第一个海灯节里许下的那个童话一样遥远。
——都在一点点失去。
都不会再回来了呀,赤团。
“获斗……真的好没用。”
那散乱的蓝紫色长发,终究是没能盖住获斗那双半睁着的涣散眼眸处缓缓蜿蜒下泪水,这一刻就连泪水都可以在他羡慕的目光中落回到国崩的身旁,可以显得不那么连累他。
那一刻获斗想要伸出他仅剩的那只颤巍巍的机关义手,那些凌空的碎片却怎的也再抬不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那双破碎的钴蓝色眼眸其实噙起了短暂的泪花。
最终他只是满怀期许地看着那仍是昏迷不醒的国崩下坠着,看着他被拼命赶赴而来的空于半途稳稳接入怀中,紧紧护在了怀里,一连坠落在地后翻了数圈才堪堪停落。
那渐渐被裂纹填满的钴蓝色瞳孔一直渴慕极了地望着这一刻国崩那身虽然有些破烂,其实很合适的蓝色长衫,也只有这一刻他那摇摇欲坠的意识分明是被刺激到了那般。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里浮现出短暂的好看光彩,像是闪晃着此生最大最后的希望。
真的是希望的颜色,亮晃好看得像是被造物主遗落的星子般水灵。
获斗其实真的很羡慕也很高兴,只是那双写满无力的钴蓝色眼眸也只能轻闭起、将这份深埋着的由衷羡慕当做歌谣深深藏在了心底。
——他知道了,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在这一场任性的梦里,他已经添了太多乱。
只是能够再最后留恋一眼这个世界,真的太好了。
因为在那之后再也不会更糟,他终于可以实现与赤团许下的那最微小的承诺。
就算那也不会再变好,但再不用如此担惊受怕。
获斗可以像登台唱戏一样了,可以穿着这身戏服很好地演好最后的角色。
粉黛眼影与抹花的泪痣可以是妆容,破碎的裂纹也可以只是面谱。
仔细想想好像自己在璃月唱的每一出戏,幕后一直有着一个他在心底不断哭着倒下。
像是戏台幕布一样漆黑的这整片被天空一直都被黑雾笼罩着,也像极了倒悬于世的漆黑海洋,而他在渐渐靠近那一处命运涡流的中央被渐渐吞噬着,也该下台了。
获斗微不可查地笑着,不再试图添乱。
“爷爷…对不起……”
“……获斗没能够成为你的骄傲。”
连那绕在了机关义肢手腕上的小红绳,也终于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般从半空落下。
明明唯独这一只手腕,是他哪怕被贯穿胸膛也终是竭力护着的。
只是似乎,他真的什么都没能保护好。
……
“笨蛋小斗——!!!”
像是有谁家闺女瞪着梅花瓣般好看的眼睛,在朝他气呼呼地呼喊。
倏忽间,获斗蓦地睁开了眼睛奋力地向下扯落。
他身后无数无形的、像是命运的枷锁居然因这濒死残躯的竭力一扯而荡开了涟漪。
那无比珍贵的小红绳,就这么被获斗努力地抿在了唇上。
无声的泪水顺势淌落,在他的笑容中沾湿了那条小红绳。
是的,还有人在珍惜他……
所以不能就这么离开,他还有、还必须要让更多人不再伤心。
这一刻他的唇瓣间缓缓泛起了电光,迷蒙着断续地连到了谁人的掌中。
……
“空……”
这一刻,空分明像是听见了什么。
空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颤抖不止地看着怀里的国崩。
看着那不知何时已经被塞到了对方怀里的那颗维持着谁人生命线的杜林心脏,听着对方那分明断断续续着最后终于平稳响起的心跳声,最终目光很慢很慢最终停在了自己攥紧的手心上。
因为那声音传出的位置,分明源自于他掌心,亦或说他掌心里那如沙漏般的事物。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那双眼底的恍惚却已经被不愿相信所易替。
那脑海中本就将要如火急火燎般徒劳着寻找挽留获斗方法的念头在这一刻也变得分外紊乱,乱得和他的心跳一般。
“获斗——!!是你吗?我听见了!!”
空不住喘息着,胸膛起伏着像是风箱般愈发吃力,他用那有些颤抖的双手将国崩抱在怀里,仍是仍是不甘地抬头左右望着试图寻找一条回到高天上的道路。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救你……一定,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他向着天穹呼喊着,只是这一刻他起伏的胸膛分明就已经到了极限,失去了元素力的他无异于是同样滑落于常人的体力层次,难以再度强撑。
这一路的损耗已经让他开始感到虚脱,而无疑在这片停止流逝时间的雪山中他是绝对不能将同样需要呼吸的国崩放于原地。
他只能带着对方,徒劳般试图寻找着一条道路去挽回即将离去的那个身影。
“空?你在和谁对话吗……唔…”
一旁的派蒙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空,她从方才开始就注意到了对方的状态反常如此,在印象中对方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派蒙,你飞高一点帮我找找有没有可以回到天上的路,不然获斗就要被天上的……”
空用已然无力的目光微颤着看着身旁困惑不解的小派蒙,声音都已然变形。
“唔…可是天上除了那些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啊……?还有空,祸斗不是在你的背上吗?接下来我们是应该去找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的办法才对啦!”
小派蒙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那空无一物的天穹,最终还是挠着脑袋瓜担忧地看着眼前的空,心底不安地想着对方是不是刚刚那高空坠落的时候伤到了哪里而变得有些神志不清。
但直觉又告诉她,对方是真的很慌张。
闻言空在这一刻蓦地真的浑身冰凉,眼底最后那抹希望似乎也在渐渐消失。
恍惚间,获斗像是被抛落入冰冷的海面那般微微睁开了愈发茫然的钴蓝色眼眸。
他只是看着远方空与国崩的身形如同倒影般渐远下坠着如水面泛起的涟漪般渐渐模糊,模糊得他那双空洞的钴蓝色的眼眸再不能看清。
只是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他只是在空那双暗金色的瞳孔中像极了待宰的羔羊一般乖巧柔顺地闭上了那双钴蓝色宝石般的眼眸,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呐喊。
“空……你听我说……”
空那攥紧的掌心里微微鸣动的那枚沙漏断续地回荡着获斗那愈发虚弱无力的声音,让他喘息着又匆促间打起了精神,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听那已然微弱的言语。
“……在国崩醒来后…你可以不要将雪山上发生的一切,不要将我的事情…讲给他听?”
他抬起头,就这么看着天上已经在天光云影中被渐渐包裹住的获斗,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映着后者那一袭紫色长发在被无形的力量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