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曲》,好个《凉州曲》!它让大伯伯感到不安!心有所感,自然口出忠言了!”宁王宪叹了一口气,又道:“大伯伯也是杞人忧天,也许我看不到那天了!”
一曲成谶,大唐皇室再次的飘摇动荡证明了宁王知音之能,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大伯伯,你后悔吗?”嗣昇又问。
“什么?”
“推让天下。”
宁王宪笑了一笑,“昇儿可听过《息争》辞中唱,太硬太刚全易折,枉用斤头铁,何如和和少添刚,软硬恰相当。偏见豪强争意气,全是凡夫智,不能方便体圆融,刚强作匆匆......”
“当然,天下,不是一分田,一间屋,一车帛,而是泱泱天下,万里土地,芸芸众生,我让却的是万人之上的崇高,让却的是被万人敬仰的荣耀,可是,我得到的是李唐皇室安稳,得到的是如花萼般相互辉映的兄弟情谊,得到的是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我得到的比让却的更多,而这些,是土地和众生代替不了的,也是位置和荣耀交换不来的!”
嗣昇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我却一点也不懂得,他们宫中的那些事,真的是好复杂。可是更复杂的,还在后面,光听着就使我昏昏又要睡去。
“昇儿,刚刚在宫中,看你好像有心事?”宁王问。
嗣昇默认。
宁王宪笑了笑道:“杨贵嫔聪慧,想当年,韦氏祸乱宫廷,当时刚由潞州别驾回宫的圣上还是临淄郡王,身边可用之人寥寥,以散乐班底充实缺丁少兵的队伍,利用舞伎伶人先天的优势战场制敌,这一计就是出自杨贵嫔之手。后来太平祸乱,也是杨贵嫔以一计‘出其不意,先发制人’解决了圣上的燃眉之急。刚刚,圣上与我敬酒,却故意不提及杨氏之功,全然是因为此时的杨贵嫔已然人高位重,她性子本就冷肃淡然,只怕消息一经传出,凭白为杨贵嫔树立敌人,恐日后不得安生。单凭这一点,昇儿,你阿耶还是尤为看重你母亲的!你不必挂怀!”
李嗣昇向宁王宪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大伯伯——”复而又低下了头,将双唇抿的更紧,双脸腾地泛起了一片红。
“你不是为此事挂怀?”
“大伯伯,我阿娘,她,她,她当年,真的是,真的是阿翁的媵妾吗?”嗣昇口中的阿耶就是李宪与李隆基共同的父亲,睿宗李旦。
李宪陡然瞪大眼睛,薄怒喷薄:“是谁与你这样说的!”
我被宁王吓的一个激凌,他后知后觉,赶紧将我揽在怀中,轻抚我以示安慰。
嗣昇低语道:“皇后娘娘告诉我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时为太子东宫的杨良媛生下李嗣昇之后一年,以“自觉自己班次在太子妃之下,不敢独享为人母的喜悦”为由,将亲子送予多年未孕的太子妃王氏,王氏将李嗣昇接到自己身边,百般呵护,极为疼爱,慈甚所生。直至太子妃成了皇后,李嗣昇一直生活在王皇后宫中,与生母杨贵嫔不常相见。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这个王皇后!”宁王心中暗恨道。
“无论如何,不可再与旁人说起,知道吗!”宁王的一句嘱咐也算是默认。
李嗣昇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把头探到掀开的帘子外面。
宁王宪思虑了半晌,道:“昇儿——”
嗣昇缩回脑袋,望向李宪。
“此等私秘之事,多年来不被人所知,如今被挖了出来,一定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此后你行事,可要当心些了啊!”
“咦?这事所向矛头不是我阿娘吗?”嗣昇不解道。
李宪摇了摇头,“那倒不一定!”
闻言,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脸色变得苍白无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