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特始终都没有察觉到门口有其他人,他温柔的嗓音让书房暖呼呼的。
敬琬没有像18岁的姑娘一样因难过而发出什么动静,她悄悄回到房间静坐着,等待那阵折磨着她的钝痛散去,做出决定:这里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有自觉才算一位好客人。
满打满算,来到这已经快要四个月,教琳达三个月中文的钱,足够让她找到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她将衣柜里属于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把赫尔特送给自己的留在里面,东西从来都不多,所以收拾起来并没很麻烦。
入夜,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禁想,明天同赫尔特道别时他会怎样;明天一走以后还能不能经常见到他;贝特和汉斯白天会不会饿肚子;还有…今天给他打电话的姑娘是谁。
在这个熟悉的国度、陌生的年代,唯一的牵挂一直以来都只有他而已。
第二天大早,敬琬起床,柜子边立放的行李箱提醒着她今天要走的事实。打理好个人卫生,她换上一件深蓝色的连衣裙、简单地盘好长发走出房间,结果推开房门便碰见正走上楼的赫尔特,他穿着白衬衫,黑色马裤和长靴,他先是意外,再和她打招呼,“早安,海伦娜,你起得可真早。”
“早安,赫尔特。”而她还没想好要怎样开口,“你去了哪里?”
“我每天都会带两个小家伙去晨练。”赫尔特心情很不错地停在她身边,阳光的味道仿佛还留在他的衬衫上,“它们很能睡,我花了五分钟才把它们叫醒。”原来他还有这样一个好习惯,而她今天才知道。
见她不说话,赫尔特继续说,“这件裙子很漂亮。”
“赫尔特,我有事要和你说。”
“好的,海伦娜。”楼下厨房有些动静,厨师要开始准备早餐了,赫尔特提议,“我们进去说吧。”敬琬点头,将赫尔特让进房间,他走进屋子,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体育场旁边新开了一家服装店,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店长是位厉害的老先生,十分擅长为亚洲人制作衣服。”
她差点在这一秒放弃与他道别,但很可惜,只是差点,“赫尔特,我打算离开这里。”她无法描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并不是愤怒,也不是伤心,而是一种让她看一眼就感到万分难过的表情,就像本该吞没城市的海啸瞬间被一股外在力量催变成朵朵无力的浪花。
“离开哪儿?德意志?柏林?”他停顿两秒钟,目光深邃,“还是我的家?”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克里斯小姐的家么?当然,也可以说是克里斯先生的家。”
“我离开这儿,也并不是去琳达和施密特的住处,我从来都不想做谁家里的暂住客人。”她说得平静而无奈,话语中全无指责,她并非是在暗指赫尔特昨晚电话中的失言,她不过实话实说,自从再次回到德意志,她始终都在做一位可怜的暂住者。
听到这里,只需稍一回想,谁都能猜到个大概,更何况聪明如赫尔特,“海伦娜,我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