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到底是上值去了。
最开心的居然是菱兰。
他去上值的第一个早上,菱兰蹑手蹑脚地进清辉堂,没见着顾飞,没见着徒白,再一见主屋里,就躺着自家姑娘,恨不得抱着温凝“哇”地哭一场。
“姑娘你是不知道,你昏睡不醒那几日,姑爷可吓死人了!”
菱兰还是第一次见那样的裴宥,吓坏了:“那几日我和大夫人看着你,大公子二公子就看着姑爷,就怕姑爷冲去大理寺狱找四皇子的麻烦!”
“后来他就守着你一步都不离,我都近不了你的身。”
“幸亏你没事,否则姑爷怕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撸温凝的袖子:“快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
温凝拍掉她的手。
一个两個,大惊小怪。
她身子骨哪儿有那么差?
不过想到这些日子裴宥清瘦许多的脸,长长叹了口气。
好在都过去了。
温凝一息都不想在床上多待,起床便拿出之前那件快要完成的冬衣。
再不做好,这个冬季都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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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范六的指证,四皇子的案子果然很快判下来。
嘉和帝到底没忍心直接予他死刑,而是亲手写了罪己书,称“子不教,父之过”,向天下百姓告罪,留楚珩一条性命。
楚珩最终的判决便与瑞王无异,贬为庶人,流放边疆。
只是瑞王去的北疆,他去南疆。
但楚珩并未领情。
据说听到判决后猖狂大笑:“南疆?不如直接让我死个痛快!”
一头撞在大理寺狱中,不治而亡。
嘉和帝为此大病一场。
其实在温凝看来,无论是瑞王还是四皇子,嘉和帝都曾对他们寄予厚望的。
否则不会任他们出入朝堂,由着他们拉帮结派。
亦不会将许多朝中重事交给二人处理。
他应该只是想在两者之间选一个更出色的出来而已。
结果一个比一个糟糕。
裴宥上值没几日,谢氏的两块令牌便有了去处。
家主令给了旁支一位颇年轻的子侄,据传是谢氏内部决议出来的。
递交家主令那日,那人特地赶来国公府,在裴宥的书房与他聊了将近两个时辰,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而谢家军的虎符,由嘉和帝暂为保管。
此事也算告一段落。
腊八那日,温凝终于将给裴宥的冬衣做好了。
她开心得不得了,突发奇想,喊了府上的马车去工部门口接人。
裴宥从工部出来见到她,目光灼灼。
尚在马车上便抵着她问:“夫人的身体该是大好了?”
温凝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两人自上个月的那夜之后,便不曾同过房。
她仍旧认为,作为“经验丰富”的那一方,她不该扭扭捏捏,于是很大方的点了头。
结果就是……当晚又被裴宥弄哭了两回。
腊月将半的时候,温凝跟着裴宥一道,去了一次五里山。
五里山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墓场。
望归庄过世的一众人都安葬在这里。
虽都是些无依无靠的江湖人士,有些墓碑上的姓名甚至都不是真名,可墓前并不冷清。
应该是望归庄的人都先后来祭拜过。
徒白准备了不少祭品,温凝跟着他们一一上香拜过,心中默默为他们祈福。
愿他们投个好胎,有更好的下辈子罢。
出墓场时,碰到几个有些眼熟的面孔。
温凝认出来是谢氏的人。
谢长渊也葬在这儿?
谢氏人朝着裴宥遥遥行礼,一行人的脚步也便顿下来。
裴宥淡淡回礼,之后朝着他们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病气除了个彻底,温凝的脑子也渐渐清明,后知后觉地想通许多事情。
譬如为何裴宥小时候有那样的奇遇,去抓个蛇都能被人看中,月月去找他教他武艺。
譬如为何裴宥并不轻易表露出自己会武,而那位谢小将军擅长舞枪,裴宥也正好会枪。
当年那位教他武艺的人,就是谢小将军罢?
谢南辞那几年都在南疆驻守,每月抽出时间来去看他这个外甥,合情合理。
所以裴宥对谢家,到底有些不一样的感情罢。
他拒绝皇后娘娘的香囊,却从未拒绝过谢长渊的邀约。
那段时日但凡晚归,便是去谢府与谢长渊喝茶下棋了。
“顾飞,我们的香烧完了吗?”温凝回头问顾飞。
顾飞低头看看香筒:“夫人,还有的。”
裴宥却已经收回眼神,一言不发地负手下山。
温凝并不觉得自己有立场多说什么,提着裙子跟在后面下了山。
这一年朝野动荡,瑞王和四皇子相继入罪,朝中不少官员跟着遭殃,一直到年底时,朝堂氛围都颇有些不振。
这一年嘉和帝废后,虽未令皇后娘娘迁居冷宫,却也迟迟未将那一纸废后诏书作废。
这一年宫中没有新年夜宴。
不用进宫,温凝倒开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