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牢门哗啦一声响,卉紫翻身站起,向外望去。果然,刘彻的身影出现,身后跟着的是乔装打扮过的良平义。刘彻刚走到牢门前,就被卉紫死死地牵住不放。 “放我出去的是吧??是吗?是吗?”卉紫一遍遍急切地确认,根本不怕在众侍卫面前丢人。 刘彻握紧卉紫的手,一次次重重点头。待牢门打开,不待卉紫言语,刘彻便将她锁紧怀里。 “哼,我在这又饿又冷,前几天还风寒发烧了,都没人管!”卉紫喜极而泣,激动的泪流满面。 “风寒?”刘彻紧张地捧起卉紫脏兮兮的脸,“怎么风寒都没人告诉朕?” “我哪知道!”卉紫的泪水将脏脸抹得花乱,抱怨不已,“还不给我水洗脸洗头!臭死我自己了!”说着伸手抖抖袖子,“臭死你算了!” “好好,”刘彻毫不计较,只是心疼地搂紧卉紫,“臭死我,给你报仇。” “松开!”卉紫意欲推开刘彻,“这么多人也不怕丢人。” “这些都是韩焉的手下。”刘彻解释着,毫不松手。 果然众人都像没看见一样面无表情,只有一旁的良平义眼里浮动着冷漠的神色。似是不屑,似是轻蔑。 “快去救韩焉吧。”卉紫还未脱开刘彻的怀抱,便迫不及待地向着门口挣去。 “不急,先回去休养。”刘彻拉回她。 “还不急?”卉紫反对道,“那窦文玲也不傻,你前脚接我出去,她后脚就能知道,到时候五根手指都没了!”卉紫抖抖自己的五根手指,更加焦急地向外奔走。 “朕身后带着的人,比韩焉可有过之而无不及。”刘彻拉住奔走的卉紫,看了看身后的良平义。 “什么意思?”卉紫一时不解。 “韩焉不是细作,反侦察力自是不如我。你放心,她一时不会知道你被放出。”良平义解释。 “细作?”卉紫惊讶,她只道良平义诡异又聪明,却想不到她会是个细作,“你是谁派来的细作?” 良平义敛眸一笑:“我只是自小受过细作训练,而后流落风尘。” 卉紫满腹疑惑。 趁夜,卉紫回到久违的寝殿。 江蓠殿虽无主人,但物资一直供给充足、杨得意一直关照有加,殿内软禁的奴婢内侍都不曾受苦。可卉紫看来,他们分明憔悴了许多。 守在殿里的琪儿率先发现卉紫回来,还以为是自己做梦,狠狠地捏了一下大腿后,慌忙扑上来拉住卉紫,生怕一不留神卉紫就不见了。后殿中的众人闻声而来,对一旁的刘彻恍若未见,全部围在了卉紫身边。 “怎么这么瘦了?”浮香扶着卉紫瘦削的面颊,心疼不已,“还不快去打水给夫人沐浴洗尘!”她又转头催促。 “不忙不忙!”卉紫拉住了泪眼朦胧的左安右顺。两个孩子是太监,终究与侍婢不同,故而卉紫从不曾让二人近身侍候,平日接触自然就少了些。但今日一见,仍旧格外地亲切。 “还是快些给夫人打热水!”左安右顺一刻不肯磨蹭。 “五儿呢?”卉紫四下张望。 “她困了,睡去了。”琪儿答着,与浮香一起簇拥着卉紫向浴室走去。 身后隐藏的刘彻轻咳了两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后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行了起吧。”刘彻对于自己被忽视有点尴尬,夺过一步携起卉紫的手向着穿堂走去。 不多时,冷清的浴室内热气腾腾。以往的卉紫不喜欢这湿乎乎氤氲不清的气氛,但今日却格外欢喜地意欲向门里钻。 刘彻捧着卉紫的脸看了又看,满眼的宠溺与不舍。 “别看了,等会再看吧!”卉紫作势要往浴室内冲。 “回来!”刘彻拉回卉紫,手紧紧钳住卉紫的腕不放。 “别闹了,你不嫌臭我还嫌呢!”卉紫推着刘彻。 “朕得记着你的丑模样!”刘彻坏笑着,抵住卉紫的额头,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拨开左右侍婢向浴室里走去。 卉紫的脸刷地红起来。她知道刘彻的意图,但不知为何没有拒绝。 琪儿与浮香轮番将换洗衣物放下,对着卉紫暧昧一笑,识趣地出去。 卉紫攀在刘彻肩上,对着琪儿和浮香作了个鬼脸,而后挣扎了一番,被刘彻放下。 “你怎么还不走?”卉紫故意问刘彻。 “你怎么不赶我走?”刘彻回问卉紫。 “我这不就是在赶你?”卉紫辩驳,戳戳刘彻的肩头。 “你以往可不是这样赶朕的,”刘彻抓住卉紫的手,低下头低声道,“是不是也想着朕?” “也?”卉紫故作不悦地沉下脸,“什么叫也?你又没想我,何来一个‘也’字?为我求情的人这么多,你却无动于衷!”她说着,扭过头去,“我看,你爱韩焉胜过爱我。别人爱我胜过你爱我。” 别人?刘彻闻言,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霍去病。霍去病向来不是个恪守规矩的死板孩子,但却是第一次以兵权要挟刘彻。刘彻忽然紧张地揽紧了卉紫。 卉紫觉出腰间这双手的紧绷,虽然不解,但还是轻拍安抚:“好了你快走吧,水凉了。”说罢她将刘彻掉了个方向,麻利地推出了门。 一番洗刷,再出水的卉紫,又恢复了往昔的白净,只是身子瘦弱了些许,锁骨突兀,下巴变尖。她擦着头发出来,见刘彻倚在榻上,便坐到他身边。 “你们不是说什么‘不敢共湢浴’,意思是妻子不可与丈夫共用一个浴室,你为什么老是来我这?”卉紫打破了沉静,搭起话来。 “那个说的是,你不能进宣室殿与我沐浴。”刘彻说着,睁开眼看向对面的卉紫。见她闭着眼睛擦拭头发,周遭水汽氤氲,一脸的惬意。 “韩焉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地位?”卉紫话锋一转。 “很重要,但你二人无可比较。”刘彻显然看穿了卉紫的比较心思。 “没可比性么?那怎么甘愿拿我冒险,去救韩焉?”卉紫续问。 刘彻细细看向卉紫,但见卉紫神色平静,正闭着眼缓缓地按摩她的面部肌肉,很享受这种舒缓,全然不似赌气发问。 “你怪过朕么?”刘彻问。 “当然。”卉紫不假思索地答。 “这么肯定?”刘彻皱起了眉。 “我觉得如果不是良平义,我至今都不会被放出来。”卉紫抬头看向刘彻,“陛下一定还会利用我来与窦文玲僵持。”她说着又仰倚下去,“我觉得韩焉对陛下来说,一定有某种特别意义。” 刘彻转向卉紫:“朕总觉得,你不在乎朕。”不在乎他多么牵挂多么关心她,更不在乎他遗忘了她。 “我跟陛下相反。”卉紫说着,叹了口气,“我总觉得陛下很在乎我,但应该只在某种底线内。一旦触及那道底线,陛下也不会在乎我了。” “你与韩焉都是朕的家人!”刘彻似乎在解释,“但韩焉的另一半还牵涉着大汉,朕不能、不能——”他突然不知该怎么解释。 卉紫转向刘彻,看进他眼睛。那一点晶亮触动了刘彻的心底。 他在为难,为难于如何向自己解释。 卉紫有些动容,便泄了口气,将心中执念放下。 “罢了。”卉紫噘了噘嘴。毕竟刘彻,和普通的男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