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冷雾连绵不断，远处隐约而现的山峦彷若一头沉睡的巨兽，巨兽的嵴背上，龙骨长城宛如一道突露的骨刺。

金熊披散着头发，远远望着那片山峦。“那是龙骨长城？”金熊转头问身后的两个押差。

两个押差一个矮胖，一个高瘦，但看上去都很精干的样子。

“是啊。”瘦押差回答，也望着那片山峦，“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咱们今天能走到那里吗？”金熊又问。

胖押差摇摇头，道：“望山近，往山远，今天可到不了，咱们要走得快明天过午或许能到了。”

金熊点了点头，有些想真切地看看龙骨长城的样子，心里却又一阵阵地紧张，胸口发酸，手指尖微微颤抖起来。过了龙骨长城就到风息了，也就离北部荒境越来越近了。北部荒境，一个与地狱谷毗邻的荒原，没有人烟，万里凋敝，金熊不想去那个地方，真希望龙骨长城能阻隔住往北的去路。

金熊和两个押差在一处山壁下过夜，烧火煮了些饭草草吃完便睡下了，三个人都很累，他们已经离开最后的那个村庄好几天了，几天来，他们都是风餐露宿的。

胖押差用铁链锁子把自己和金熊锁在一起，没等金熊睡着就打起了呼噜，瘦押差也睡得死沉。金熊心里发笑，哪有他们这么当差的，就不怕自己跑了？他不会杀了两个差人然后逃跑，但他不是没想过这么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金熊就叫醒了两个押差，他的手腕子被铁链锁子绑得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了。三个人继续赶路，从山坳里的一条路直向北行，傍晚时分就在龙骨长城脚下了。

龙骨长城的城墙有些破败不堪，墙面剥落侵蚀得厉害，但金熊抬头望着城墙，依然对它肃然起敬。

“先民建造龙骨长城的时候还没有九国呢。”金熊喃喃说道。

“是啊。”胖押差说，“何止没有九国，那时候旧世界应该还昌盛吧。”

“嗯，应该是吧。”金熊对胖押差笑笑。

“行了，咱们快走吧。”瘦押差催促道，“到关口还得走一会儿呢。”

关口因为荒废显得一片凄肃，金熊和两个押差进了关口，趁着暮光还未消散四下查探了一番，各处都颓败不堪，最后在角落找到一间避风的洞屋歇脚，准备过夜。

三个人围着火把剩下的最后一点干粮吃完，都失落地沉默不语。两个押差讨论着明天吃什么，金熊则想象着北荒的模样。

金熊知道，如果得不到大翼王的宽恕，他就会一直待在北荒。为什么我要进那地宫呢？金熊问自己，可想想狼尾，又觉得没什么可后悔的，只是这一路上，他时常梦到自己小时候在心无的日子，满山坡的绿草黄花，风舒缓得像小猫从脸庞蹭过，太阳总是暖暖的，他想回心无，哪怕做个平民。他又想起青株，狼尾的女人，他亲自放了她，让她往北去巨石城。她现在怎么样了？逃到哪里了？会不会被抓回去了呢？狼尾，狼尾现在又到了哪儿了？离东荒也不远了吧？

胡思乱想着，金熊感到胸口一阵阵发闷。

“我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金熊向两位押差请求，“我不会逃跑的。”

两个押差互相看看，好像拿不定主意。

“我跟你去吧。”胖押差道，先站起了身。

金熊跟着站起来，把一只手伸到胖押差面前。“锁上吧。”金熊说。

胖押差抬手拍拍金熊的胳膊。“算了，殿下。”胖押差道，“这一路了，您要想跑早跑了。”

金熊愣了一下，心里慨叹：我跑能跑到哪里去呢？

胖押差和金熊出了洞屋，在月光里站了一时，都没有说话。

“去上面看看吧。”金熊看着不远处那道通往关口上面的石阶。

胖押差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