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安南县,巳时。 自从和卫骁谈过话之后,娄临的时间便变得异常充裕了起来。而且他还随处都可以去得,于是若是稍有人注意,便会发现他的身影时常会出现在安南县的大街小巷。 起初他也只是好奇古代的街市风光,后来卫骁说,看你这么闲,不如帮我做一件事情。于是,逛街便成了他每天必刷一次的日常活动。 他至今都有些纳闷,卫骁为什么会给他一个五岁小孩,兼不会说话有沟通障碍的人,安排这么一个颇有些难度的任务。 卫骁让他成立一个组织。组织分为三个小部,一个赚钱,一个收集信息,一个刺杀或者护卫。娄临略一思量,便能猜到这个组织的大致功用。他虽然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但也不会开口拒绝。只是心中略微有些疑惑,即便他真的有能力成立这么个组织,但卫骁真的能对自己信任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假手于人么? 卫骁总共给了娄临一千两白银,又不放心提了三点具体要求。第一,时刻备有足够江州百姓和军士食用三年的粮食,尽可能多的准备兵器、车马、盔甲等作战物资。第二,能第一时间掌握所有势力间的书信往来,能第一时刻知道所有势力的重大消息。第三,训练出一批武力强劲,懂得基本战术、权谋之术的人员。 听了这些补充内容,又看着手中仅是一张纸的银票,娄临觉得卫骁有些异想天开了。这和要他把一个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凭空创造出来有什么区别?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然后硬着头皮上,将事情一点点的办了。 然而至今,他都没有任何头绪。手中的银票丝毫没有减少,也从来不见增多。他走在街上,看着街边的景色,听着耳边的叫卖声,忽然发现今天的安南县与往日有了些许不同。 他正这样想着,一个身影在他面前拦了下来。与之一起的,是一道略微有些弱气的声音:“小子,快,咳……快把你的票子,咳……孝敬给你爷爷。”语声中的弱气与话语中的痞气还有那夹杂着的咳嗽声,让娄临极不适应的皱起了眉头。 很明显,这种事情,对方是第一次做,那话语里的底气不足与虚张声势就这么毫无遗漏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还有一丝非常明显的急不可耐。 娄临退后一步,略微有些好奇。原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络腮胡青年,青年身形瘦削,形容憔悴,穿着一袭略微有些泛白的藏青色长衫,长衫的上面有两个补丁。总体看来虽然旧了些,但还算整洁干净。 青年被娄临看得一瞬间地恼羞成怒,欲要上来,娄临一闪,轻松避开。 娄临看了对方半晌,不予计较,转身欲要离开。却不想,一阵劲风自他耳边袭来,与之一起的,还有青年接连响起却不能止歇的咳嗽声。青年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劲头:“既,咳……既然你,咳……你小子,不,不识相,咳……那爷爷,咳……我,咳……我就,就,不问自取了。咳……” 很明显对方是要强抢了,娄离有些无奈,很轻易地避开对方的拳头。将人按倒在地,又探了下青年的额头,一阵滚烫的触感传来。 娄临静默,思量事情该怎么处理。对方抢他,他倒没有生气,毕竟一则没有成功,二则连根头发丝对方都没有碰到。而且别人的道德水准也不是他喜欢评价的,他只是有些好奇,明明都病成这样了,这人还有心思出来抢劫? 而此时的青年,一阵天旋地转地倒地后,他的大脑开始迷糊,意识也有了些许不清醒。只是青年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个又一个单一的字符“娘……娘……”,语声中是些许朦胧的哭腔。 娄临看着,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自一个方向冲了过来,她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神情很是着急的样子。待到青年身边,忽然痛哭了起来:“哥,你怎么了?你病得这么重,怎么还到处乱跑啊,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儿,要我怎么办,娘该怎么办……” 少女的哭声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一会儿便有人围拢了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概是意识到了众人的围观,少女止了哭声,艰难地扶起青年,一步一挪地向城西走去。 娄临跟在后面,犹豫半晌,拽住少女的衣摆,在地上写下:“你哥哥需要治疗。” 少女脚步微顿,看了地上的字,又看向娄临,想要笑,心里却是一片苦涩。她转移话题,问娄临:“小弟弟,你是安南县人吧?” 娄临不确定,但还是点头。 “那你知道,安南县有哪个大户人家要买丫头吗?” 娄临摇头,猜想对方急需用钱,便掏了几块碎银塞进少女的手中。 少女惊愣半晌,疑惑开口:“这?这是给我的?” 娄临点头,并以眼神示意少女背上的青年。 少女错愕地回望自家哥哥,会过意来,脸上一下子又是泪意涌现。她胡乱地擦拭干净脸上的湿意,转身将自家哥哥放在地上。又回过头来,跪倒在地:“小女苏湘意,家兄苏子文,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少女望向娄临,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娄临对对方的举动有些诧异,他第一反应便是先将人扶起来,可苏湘意态度坚决,反而躲闪起来,并不接受娄临的动作。 娄临无奈,只能依照对方的意思,在地上写下“卫临”二字。 苏湘意得了答案,拜倒在地,语中言道:“公子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他日无论母兄病情如何,定会回到公子身边当牛做马以报公子今日大恩。”说罢,拜了三下,起身扶起青年,径自离去。 娄临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说实话,给对方银钱,他只是顺而为之,却不想得了对方这么个承诺。他摇摇头,也没放在心上,看时间不早便打算先回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