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笄取下以后,发髻便松散开来,披肩直下,几缕清风,拂过长长的发丝。云悠望着景缨一行人走远的背影渐渐隐没在竹林深处,快要看不见时,不想琼珠和盛瑾年带着几个仆人却从身后走来。 “你跑来这儿,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害得我们没日没夜的到处找你。”琼珠先人一步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刚站稳脚跟儿,就跟云悠叨叨开了。 云悠还没来得及张嘴,盛瑾年也到了跟前。 “是啊,娘……”眼神顾忌的朝左右一盼,盛瑾年把一时到了嘴边的话急忙吞了回去,改口道。“多亏了程公子带路,否则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去哪儿找你呢。”话虽如此,她的语气却恭敬得很,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云悠心里倍感抱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可是转念一想,程公子? 什么程公子? 她又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盛瑾年,问道。“哪位程公子?” “是在下。”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如乘风而来,为她解了惑,转眼,看见了一张刚才没注意,却是熟悉的脸,冠面如玉,俊美仙逸。 “你不就是……”话到说时,才想起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可是这不就是前几日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让琼珠一见钟情又魂牵梦萦的那个人吗? 他这走了,到底又是什么时候跟琼珠他们在一起的?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 云悠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而那“程公子”也只是顺着她的话说,又是一脸的清风暖阳。“在下程举,之前冒昧打扰,多有得罪,还望碧珠姑娘海涵。”程举对她拱手作揖,相当有礼道。 碧珠? 云悠错愕的看一眼程举,然后再看着目光总是在程举那张俊脸上徘徊的琼珠,正慢慢适应着这个张冠李戴的名字,琼珠却又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一副姐姐就要教训妹妹的架势,嘴上严厉的质问道。“你这个死丫头,快说,好端端的,怎么会跑来这里?” 云悠无言,看着她那总是时不时就往程举脸上飘过去的眼神,一脸的娇羞,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遭遇,当然,对于景缨的部分她避重就轻的略过了,更没有提及他的名字,虽琼珠他们偶有疑问,也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哈哈的搪塞过去了。因为她不想在事情还未弄得清楚以前,就节外生枝。 “等等,你说这是哪里?”听了她的讲述以后,琼珠打断了她。 云悠奇怪的看着她,老实说道。“杨德镇啊?怎么了?” “杨德镇?”琼珠又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让云悠更是一头雾水了。 “算了算了,我也是道听途说,一时半会儿我跟你说不清楚,还是让程公子与你解释。”琼珠嘴里嘟嘟哝哝着,便就放开了她,站在她身边。 接下来程举走近她面前。“许阳府在南,杨德镇在东,从布施坊过去,就算是汗血宝马快马加鞭,也要时需多日。”他说,视线打量着他们身边的静湖,又道。“这里若是杨德镇,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你。” 云悠怔怔的听他说着,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里不是杨德镇? 那这又是哪里? 被景缨骗了。 这几个字像发酵的面团,瞬间占据着云悠的脑子,其实她倒无所谓景缨是否骗了她,她在意的是,自己竟然愚蠢的相信了他? 她从来敌我分明,只要是敌非友的,她对对方都会有所防备,就算是当初的冷牙也不例外,但是偏偏那一刻…… 越想,云悠心里就越恼,越堵得慌。 而这时景缨所说的那些话,又跟那退了又涨的潮水似的,在她的脑海里重新折了回来。 只要她死了,是唯一可以阻止他继续杀戮的办法? 她无法去理解这句话,还有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神…… “诶,这是什么?” 在她还神游天外之际,琼珠一声显得有点聒噪的惊叫将她从景缨那双令人费解的眼神里带了回来,她低头,看着手里拿着景缨留下的纸包,险些是将它忘在脑后了。 可是眼下她又要怎么对他们解释?刚才绕过景缨的那部分她已经瞎掰了不少,总不能要继续以谎圆谎吧? “哦,这个……没什么,我随手捡的。”她支支吾吾的说,想着暂且就这样吧,总不能傻到真的再去相信这是治瘟疫的良药吧?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 本想随手扔掉,心里却又侥幸的抱着一线希望。 “捡的?”琼珠眼神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抢过纸包,好奇的打开一看,旋即失望的抱怨道。“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树叉又是叶的。”她一脸嫌弃的嚷嚷着,尔后又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笑嘻嘻的冲着云悠。“你是不是饿得太久,所以饥不择食了啊?” 云悠再次无言的看着琼珠,不知如何应她,在场除了她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在这幽静的林间响了个遍,还是一贯的口不择言,不知是不是当着心上人的面,所以表现得异常积极兴奋,滔滔不绝似乎没完没了。 凝着那包干枝枯叶,云悠虽不懂医,但心想这不定真的就是治疗瘟疫的药材,可是她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信了那景缨。 叫琼珠这么一嚷,盛瑾年紧接着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纸包后即从琼珠手里接过去放在鼻下闻闻,眉心凝思。“这味道,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树杈树叶。”说着她又低头闻了两下,然后看着云悠,被默默授意之后继续说道。“等回去以后让文昭康看看,或许是很珍稀的药材也不一定。” 云悠点点头,有了懂医的盛瑾年这么一说,她顿时也安心不少。 但愿是能治疗瘟疫的珍稀药材。 她在心里想着。却隐隐感到一直被一双目光生擒着,浑身不自在,转眼,碰上了程举那双幽深的眸子,可不知是他的眸子静,还是太过深邃让她看不明白,她总感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极不寻常。 非敌,亦非友。 “公子是怎么知晓碧珠在这儿的?”与其任他这般打量,她索性问道。 毕竟对他,虽然可以断定他不是景缨的人,但他身上仍然有很多秘密。 程举稍有愣神,似乎是没有对云悠的提问反应过来,但也很快的就轻轻失笑,“这是天机,万不可轻易泄露。”他的声音很干净,很好听,像一根根细腻的丝线在指间缠绕,让人舒服,可他淡淡的笑眼里却显得复杂,透着耐人寻味的神秘。 “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我告诉你,待会儿回去以后你也一并让文大人给你瞧瞧,看有没有伤着哪儿。”从一出现,那张嘴就没怎么消停过的琼珠在云悠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很没眼力劲儿的一把搂住云悠的肩膀,一边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她,一边很是豪迈的说。 这不禁让云悠纳闷儿,之前她都还矜持得很,怎么这会儿却又有些原形毕露了? 好歹程举还杵在这儿,她该不会是要乐极生悲了吧? 云悠想着,视线又向一旁的程举看去,却见他正一动不动的直盯着刚才景缨的方向,嘴角紧抿,眼神凝重。 过了一会儿,许是察觉到了云悠的目光,他回过头来,什么都没说的只朝她莞尔一笑,然后就转身先一步离开了。 盯着那挺拔的背影,云悠心里更加困惑了,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