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瑶亲，最近要比之前好点了……我看看，前几天都拿了A到B区间内的分数。我暂时也可以放下心了……”屏幕上是碧海蓝天细沙软浪，巨型玩偶在沙滩上牵着手绕圈圈，而A老师瘫倒在沙滩椅上，死库水勾勒出惹火身材，两条大长腿伸得笔直。她摘下太阳镜，闲闲看付瑶一眼，“台词你还是要多琢磨一下。”　　　　“……嗯。”　　　　“特别是对男主态度，软一点，别那么硬。太硬的话……”女教师斟酌着言辞，“会扣分的，你知道的吧？”　　　　其实她本来是想说就不能如丘比特AI所愿甜甜蜜蜜谈恋爱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说法。想让cp HE，这毕竟是丘比特AI一个人的想法，至于付瑶本人是怎么想的，A老师虽然不清楚，但是单凭她隔三差五对男主放的狠话看来……　　　　能在现实世界里单身四十年，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只是替原女主觉得不值。”付瑶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撑起下颌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未免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他又不是东北风九级。”　　　　“咳咳……”A老师清了清嗓子，“付瑶亲，暂且就不说你是演员这件事好了。不管是哪一份工作，做事的时候都不能太情绪化……”她戴上太阳镜，好充分遮挡住自己的眼神，“我想你也知道，最后的总分高低是会决定你愿望的实现程度的。所以说……”　　　　“要是付瑶亲不好好演戏的话，说不定最后那个人活过来了也是缺胳膊断腿的哦。”　　　　打蛇打七寸。根据重点论要求，抓住事情的主要矛盾及矛盾的主要方面。A老师偷偷瞄她一眼，见付瑶面上已有动摇之色，曲终奏雅道：“我这么说，你也该明白应该选用什么样的表达方式了……”　　　　“……那就不能质问也不能抗议吗？”付瑶明显有点不服气，“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得点头？”　　　　“也不是那个意思……”A老师悠悠道，“没说你只能同意，也可以反对啊，比如‘不要’、‘不可以’、‘不能这样’、‘快放我下来’、‘你再这样我就要喊人了’之类……你看，可以说的话还是很多的嘛。”　　　　……可以说的话是不是很多，付瑶不知道；但是她现在知道了，这位在自己入梦后准时见到的A老师，大概是说不到几句人话的。　　　　期中考结束之后的那个周末，付瑶被邀请去了此前那位山羊胡老爷爷家一趟。关于这件事，她当然得提前跟自家的萨摩耶打报告。还好，他对除了应弦以外的人都不甚敏感。而付瑶在陈述这件事的时候，也恰到好处地省略了三千后面的那个“万”字。　　　　毕竟一年拿三千万退休金的老爷爷……即使在帝京也并不多见。　　　　付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婉姨也在，听完还笑笑地叹了一句，“咱们家小姐这么讨老人家喜欢，以后不管嫁到哪里……大概都能过得很顺心。”　　　　这话说得突兀，婉姨在这边做事得久，也不是没分寸的人。还来不及付瑶多想呢，许成周已经把报纸折起搁在了一边，“我看也未必。”　　　　“是我多嘴了。”婉姨恭顺地回答，走过付瑶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放得很低，语不传六耳，“小姐，加油。”　　　　“……”　　　　他杠他的，与她何干。　　　　对于效率主义者付瑶而言，意义大的事情多干，意义小的事情少干，没意义的事情不干。她之所以赴老爷爷的约，当然不是为了参加茶话会这么简单。这件事情的背后，实在隐藏着付瑶本人的深思熟虑与A老师的良苦用心。　　　　在这个世界里过去了多天，她拿到A级别的评分也就一次而已。那天A老师也很有几分喜出望外的意思，仔仔细细地把她那天做的事情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或许你需要在本世界里多多和老年人相处。你看，你一见到那些莲花系女配就恨不得[哔]她大爷对不对？”　　　　“……好像是吧。”　　　　“你对男主又始终是硬得不行软不下去对不对？”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没由得她回答，A老师已经乘胜追击地说了下去，“那对老人家呢？对老人家，你总可以扮演好乖乖女的角色的吧。”　　　　A老师难得给出了这么个切实可行的建议。付瑶也觉得她说得有理，所以山羊胡老爷爷再来邀她去庄园玩的时候，她顺势就答应下来了。对她嘛，许成周的要求自始至终就那一个：出门前要汇报，出门后要带着吴司机。　　　　对此，付瑶是有过疑义的。在现实世界里，付瑶虽然身体素质过硬，但身边也从来是保镖环伺，没有当流量的时候就是如此。至于当了流量以后就更不用说了。可是，在这个世界里，许成周盯她盯得跟班主任盯不良少年一样紧，却也只是叮嘱吴叔时刻在她身旁。吴叔看起来又跟何晚来一个路数，都是弱不禁风的……　　　　在付瑶向婉姨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婉姨满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是认真的吗？吴司机连续拿过十年的亚洲拳王啊，一个人单挑三十个警校毕业生没问题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付瑶又问：“那后来……”　　　　后来怎么就跟何晚来一个样子了。　　　　“啊，后来啊。”婉姨似叹非叹了一句，“后来吴司机忙着看亦舒，就荒废了比赛。”　　　　“……”　　　　这事未免太魔幻现实主义了，所以后来有一回出门，付瑶又在吴叔面前提了一提，得到了对方的确认，“是这么回事，小姐。”　　　　吴叔摆出沧桑点烟的架势，“不过被老板雇佣了以后……就没有再看了。”　　　　更确切地说……是被老板以确认实力为由被打趴下之后。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薪尽火传嘛。”吴叔回头看付瑶一眼，“过了这么多年了，小姐不记得也不奇怪……我那套典藏版亦舒，不是放在您那里了吗？”　　　　吴叔掐指一算，“大概也有五六年了吧，那时候小姐刚刚来……好像小学才刚毕业吧。您那时候还小，记不得倒也正常。”吴叔脸上是无限怀念的表情，“想到从前我跟您为了谁是男主谁是男二的事情争执不休……真是令人怀念啊！”　　　　付瑶：“……”　　　　吴叔又转过头，神情极度严肃正经，“不过，咱们的品位还是很一致的，坚持1v1，高甜无虐he。不像那个容婉，天天做梦所有男人都爱我所有女人都害我，哼，玛丽苏！”　　　　付瑶算是知道了，中年淑芬撕起X来，战斗力一点也不亚于饭圈平均水平。　　　　然后是和山羊胡老爷爷的第二次见面。　　　　一对细糯种翡翠对镯静静陈设在红色铺天鹅绒缎面锦盒里，周身缀满绿飘花。约……百来万的样子。凭借着现实世界里母上对珠宝的痴迷，付瑶迅速鉴定出眼前这对手镯的价格。　　　　付瑶她妈算是大师级的翡翠收藏家，最贵的那只帝王绿更是过了半个亿。而付瑶本人从小就浸在这样的文化语境里，耳濡目染，在这方面她多多少少总归了解一些。　　　　接着她就两手抵着锦盒缓缓推了回去，对着笑容和蔼的山羊胡老爷爷抱歉地笑了笑，“爷爷，这个我不能收。”　　　　“哦？不喜欢这个？”对着付瑶，老爷爷还是笑眯眯的，然后脸倏然一沉，转而吩咐身旁的管家，“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从库房拿一对好的来？”　　　　库……库房，要是不知道的，她还以为自己赶上九星连珠穿进了清宫剧。即使是付家这样的巨富，在付家爷爷简朴的作风之下，母上再怎么喜欢金银珠宝，要买什么也能干脆买下，但要说为了收藏专门设个库房嘛……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大概可能也许……她家才是暴发户吧。付瑶想也不想就出言阻拦了，“爷爷，这不是礼轻礼重的问题。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老爷子没发话，管家一时间也不知是走是留，直至老爷子斟好了一杯雨前龙井，又笑眯眯地递过来。付瑶不敢懈怠，双手捧着接过了。老爷子这才冲管家挥了挥手，转头温声问付瑶，“瑶丫头，你觉得这对货值多少钱？”　　　　想来后面也不会有交集，对着老人家，付瑶下意识就给了本姓本名。　　　　“大概……一百万？”付瑶试探着开了口。　　　　老爷爷气定神闲地呷完一口龙井，方对她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值多少。”　　　　“但是，瑶丫头。”老爷子微微眯起了眼，半轮精光犹如伦琴射线般钉在付瑶脸上，像是能看穿她所有思量与打算，“你并不是无功受禄，老头子我心脏病发倒在大街上的时候，救了这条老命的，难道不是你吗？”　　　　“是我，但是……”　　　　“还是说，”头一次，微微笑着云淡风轻的神色彻底从老爷子脸上褪去了，“你觉得老头子我这条命，连一百万都不值吗？”　　　　“……”把她给逼到这个地步，她哪还有拒绝的余地。付瑶也不废话，直接把手镯往腕上一套，洁白腕间碧绿深沉，“那就谢谢爷爷一番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