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把手镯直接往手上套好了，老爷爷这才舒展了眼角，精光眼眯眯眼间无缝切换，老爷爷转脸笑笑地看向管家，“小少爷呢？喊他出来。”　　　　然后就见管家一脸为难，“少爷他……他去亭可马里观鲸了……”　　　　“哦？”山羊胡老爷爷依旧是那副不气不恼的样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就、就在三分钟前，您跟付瑶小姐还在交谈的时候……”　　　　“混账！”老爷爷一拍桌子，付瑶跟管家被吓得同时抖了两抖，老人家明显是气得不轻，“那种动物园就能看到的东西，哪有现成的小姑娘好看！”　　　　“……”　　　　管家在心里暗戳戳叫苦：倒不如说是您把这位小姑娘请回家还颇具深意地让小少爷出来见一面这件事……总觉得老爷子急着给少爷相亲是怎么回事，明明小少爷也才十七岁啊。　　　　“我这个孙子啊，又叛逆又不知事。”老爷子对付瑶笑笑，“唯一的优点呢，可能就是还算聪明——可那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聪明。老头子就想着……”　　　　老爷子顿了顿，眼光定定地瞧着付瑶，“要是他能跟瑶丫头见一面学一学就好了。”　　　　回到家里，付瑶在床上就地打了个滚，两轮碧水汪汪的翡翠在纤细的腕上晃荡一圈，手机叮咚叮咚的来了消息。　　　　教学系统自动推送的期中成绩与排名。　　　　文学，数学，英语，学科综合……付瑶一行一行地扫下去，分数都挺漂亮的，很符合她这个top2本硕该在高中阶段拿到的分数。她的腿本来还在那儿颤颤悠悠地抖瑟，扫到结尾时人愣了愣：　　　　排名那一行，清楚明白地写着阿拉伯数字的“2”。　　　　付瑶近乎不可置信地把信息滑到最上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所有信息都确认无误，包括那个阿拉伯数字“2”。　　　　年级第二这个排位，如果是对何晚来这样的差生，大概是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但是，对于在拍戏接代言忙得团团转的情况下还能不走艺考上top2的付瑶来说，则是不言自明的奇，耻，大，辱。　　　　“成周，所以说，陪人家一起去吧……啊？”女人两只手撑在桌子边缘，上身大幅度地倾斜过来，一字肩的裙子挡不住胸前风光无限。她仔细妆饰过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瑕疵，整张脸如从上好的蓝田玉中雕凿而出的完美精致。那阵浓郁的脂粉馨香也跟着扑了过来，许成周不自觉蹙起了眉，薄唇动不动像是想说了些什么，手机恰在此时地响了。　　　　顾雨柔知趣地闪到了一边，柔若无骨的腰肢抵在桌角上，两条纤细的胳膊合抱在胸前，任男人温柔低沉的嗓音匀在风里模模糊糊地入了耳，听起来仿佛在笑，“……好，我知道了……你别由着她来。”　　　　这么温柔啊……真是罕见。等那边三言两语地结束了通话，顾雨柔又展着双臂妖妖调调地附上男人耳边，“‘她’是谁啊……那么亲热的语气，人家听到了心里可不好过呢……”　　　　“刚换了猫粮，家里的金吉拉还不太适应。比起这个……”许成周眸子抬也不抬，顺手把杂志往桌上一摔，这才冷眼瞧了女人一眼，“顾雨柔，不解释解释么？”　　　　他家什么时候养的猫？她顾雨柔才不信他这番说辞呢——多半是金屋藏娇。否则怎么解释他每个周末就没来由地消失在市区的家宅里，还有现在……顾雨柔瞥一眼封面上两个人模模糊糊走进顾家的背影照，这还是她特意让人处理成高糊图，好增加可信度。　　　　要不是金屋藏娇，会对这事发这么大的火吗……顾雨柔一只胳膊抵在桌上，撑着脸懒洋洋地对着他笑，“怎么了嘛？成周，那天晚上……”她捏着娇娇俏俏的嗓子，暧昧不明地压低了声线，“你难道不是跟人家一起回去的吗？不过啊，我不太喜欢咱们中间还有其他人在，所以就让人弄掉了。怎么了？你不喜欢啊？”　　　　男人如鹰的眸盯着她，冷冰冰的没个温度，全程一语不发。顾雨柔腰杆子硬，被他这么盯了半天也还是笑笑的，只是柔软的声音里浸了些威胁，“成周啊，爸爸说他很喜欢你的对吧……东部那块地，你还想不想要呀？”　　　　车在库里停了一刻钟，许成周任手中的烟静静燃到了尾，直到烟熄全了也没吸上一口。顾雨柔清脆如铃的笑像是还盘旋在耳旁，“或者……你觉得应爷爷会帮你吗？可是成周，你毕竟不姓应啊。”　　　　毕竟不姓应。他时刻讳莫如深的东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那个女人揭开了。啧，他眸子一凛，拳头跟着就砸上了方向盘。　　　　这种无力感，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要不是容婉罕见地打了电话过来，赶在这时候，他是不会回山水廊间的。　　　　尽管如此，今晚先生回来的时候，家佣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许成周目光朝楼上一扫，容婉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领着做杂事的女佣就退到了后宅。　　　　……何晚来已经连续两天没吃饭了。今天下午，容婉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　　　　对于何晚来，他的态度一直很明确。从十一岁时把黑衣黑裙的何晚来接到身边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她在自己手上吃半分苦头。这场关系缔结之初，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未来的有朝一日，何晚来会趁着入夜后脱掉衣服爬上自己的床。　　　　最近倒是正常了一点……虽然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还学悲情剧女主角搞绝食那一套。他反手扣在门上，付瑶在里头正裹着被子看《咒怨》呢，伽椰子刚咯吱咯吱地往楼梯底下爬了几格，敲门声就恰如其分地响在了这个时刻。她吓得脸一白，脑袋一热，背上就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来了。　　　　“是、是谁……”　　　　他听见何晚来的声音在颤抖，眉峰便不自觉微微蹙了，“是我，何晚来。”　　　　“……是你啊。”对方像是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连带着声音也轻巧了不少，她顿了几秒，“你自己进来吧，门没锁。”　　　　窗帘拉得紧紧的，密不透光，室内是一片昏暗。零食的空袋散了一地，床上还搁着一些，地上是零零散散乱放着的几件衣服。小姑娘整个人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对着发光的小本屏幕，两只眼睛跟误入凡尘的小鹿一样警惕又明亮。　　　　许成周往屏幕上瞥了一眼，女鬼的脸填满了整个屏幕，青面獠牙一脸血渍。　　　　她定定地看了他两眼，“你来……”付瑶刚想要问来干什么，凭借着多年大IP剧演艺生涯的职业敏感性，一般女主问完“来干什么”，那么男主的回答就只会是那一句……　　　　科科。付瑶的话到唇边一转，有点儿干巴巴的，“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他随便挑了个椅子坐下，长腿一叠，闲闲地看着她，“容婉说你两天没吃饭了。”　　　　付瑶从对清水崇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了，这不是真的。”　　　　拿了个老二，她心情确实不太好。心情不好胃口也就不大好，所以她这几天确实是没怎么正经吃东西，房间也没让婉姨进。杂七杂八的倒是吃了不少，袋子衣服也都想哪丢哪。　　　　本来是打算等缓过来了自己再收拾的。她眼下这副尊容，实在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愿赌服输，付瑶把被子拆开来，因为之前一直被闷在里面，女孩子的脸颊两边都染着扑扑的红色，“……你都听说了吧。”她说着，把手机递了过去。　　　　拿到了第二名。所谓的赌注自然也就跟着失效了。付瑶一低眉，“所以说……”　　　　“你想要什么？”许成周打断得猝不及防，付瑶不觉懵了。然后他走近了，捉起她的一只手把手机塞了回去，看着小姑娘怔忡的表情，忍不住就揉了揉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正好今年还没给你买过什么东西。”　　　　他这副好言好语的好态度，活脱脱像一个疼宠孩子的家长，付瑶任他揉着揉着，不自觉就失了戒心，“你在说什么呢……”她怯怯地抬起一双眼来，“这可是第二啊。”　　　　“汀兰的年级第二可不容易。”许成周的手停在她脑袋上，顿了顿若有所思，“我在汀兰的时候，也只能比你多考一位而已。”　　　　“……”怎么就忘记了这家伙是薛晚舟的复制体。而薛晚舟又是个十九岁就从国科大直博毕业的变态，跟他一比，连原本在普通人中算是天资聪颖的付瑶都成了碌碌庸人。　　　　“晚来，别太苛求自己。”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最近已经很乖了……你父母在天有灵，一定会觉得欣慰。”他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当然，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