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吧。然而空中突然投下一阵光轮,在恣肆照耀的圣光中,一件物品缓缓降落到付瑶跟前。 “收获‘好运喷雾’一枚。” “物品介绍:赶上逃课就点名,买完东西就降价?是时候来一瓶好运喷雾了!喷一下,不可以补水,也没可能防晒,抗氧化什么的高级功效更是想也不要想。本喷雾的功能只有一个:好!运!加!成!” “使用方法:喷一下,不要喷两下,更不要喷三下,因为喷完三次以后就没!有!了!” “使用效果:喷一次后五分钟内运气加成100%,效果可叠加。” “喀”一声轻响,柔风轻轻吹拂过付瑶的脸颊,一片叶子慢悠悠地从半空中旋落,教学楼上的挂钟又开始喀喀喀地走动了。然后应弦对她笑笑,“现在就走吗?没想到你这么等不及。” 付瑶:“……” 去的是全帝京最大的古董楼,也就是上次那位退休金三千万的老人家带付瑶去的那一栋。这楼有点儿意思,在这儿买家一文不值,定价多少,要卖给谁,全由卖家决定。此前那个老爷爷看中的《初晴》还没有售出,价格也还是三千零一万。付瑶长了个心眼,赶在应弦付账前先对准自己喷了一次好运喷雾,然后测试性地转向钱老板,“老板,便宜点儿不行吗?” “何晚来,”应弦拽了拽她的衣袖,附在她耳际轻声说,“这里不能还价的。” 自家老爷子不信这个邪,每每跑来跟老板杠价,屡次哭穷说自己是退休金只有三千万的老人家,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古董楼的老板只负责收佣金,至于讨价还价,只要卖家不同意,买家一个子儿也别想还成。 绝对的卖家至上,这就是帝京最大古董楼的传统与特色。再怎么有钱有权,进了这扇门就只是普通买家。与此相反,卖家只要一只脚跨进了古董楼的大门,从此就是基督降临如来转世。总而言之,这里的规矩是认货不认钱,认钱不认人,优先级很明确。 付瑶的话甫一出口,钱老板果然愣了愣,然而很快就换上了生意人客套的笑容,“哎呀,既然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开口了,我哪有认死账的道理呢。”他笑眯眯的,“那就给您抹个零头好了。” ……看来好运喷雾的效果并不非常显著啊。付瑶想着,脑袋不自觉微微垂下来,所以也就理所应当地没看见应弦对钱老板使的那个眼色。 “不过嘛……”钱老板一转折,付瑶不由得抬起头,见他拍了拍手,就有身穿钗钿礼服的盛唐仕女盈盈地上了前,手中捧着个方形的海南黄花梨首饰盒。仕女纤纤素手开了盒子,华彩辉煌的一条项链在锦绒上躺成了一圈。整体造型形如一座华丽的高皇冠,里外四层镶满大颗大颗的白钻,中轴线上穿插有两颗椭圆形香槟黄钻,权当亮白花瓣簇拥下的两团花蕊。项链底部结一颗硕大的梨形白钻。付瑶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胆战心惊。 付家妈妈只对翡翠有研究,付瑶又没有收藏珠宝的嗜好,一般都是品牌方赠与,然后戴个几次就被忘在家里不知道哪个角落。付瑶虽然对翡翠外的珠宝无甚研究,却也能看出这条项链绝非池中之物——如果是真品的话。 “今天咱们买一赠一。”钱老板冲付瑶诡秘一笑,“这副项链是赠品。” 他换上副白手套,把那条满钻皇冠项链小心翼翼地捧出来,换了好几个角度展示给付瑶看,展示完了又小心翼翼地捧了回去。继而嘚瑟着神色问付瑶,“……感觉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说不好看就等于是不客观。是而付瑶老老实实地答:“好看。” “好看吧。”钱老板明显有点得意过了头的既视感,“这东西雅号‘断头王后’……”一个不留神,他舌头险些一闪,好在面前年轻的小姑娘没察觉,钱老板便又按照原先安排好的台词说了下去,“……的赝品。” 果然是赝品才对嘛。这东西要是真的,恐怕都是连城的珍宝,搁博物馆都是不轻易示众的精品馆藏。 “不过嘛,虽然是复制品,结构还是跟原版一样的精巧啊。”钱老板卸下手套,对着黄花梨盒子望洋兴叹,“这副项链设计上的精巧之处,比上头镶嵌的钻石可要值钱多了。比如,一旦戴上了,就再也无法摘下来。” “这怎么可能?” 钱老板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摆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小姑娘,你知道这条项链……的真品的上一任主人是谁吗?” 钱老板盯着付瑶的眼,一字一句地说:“玛丽·安托瓦内特。茨威格为她作传记时,称呼她为……” “‘断头王后’。” 奥地利的小公主,路易十六的妻子,以及,最终被推上断头台的女人。 “……”某种意义上真是相当的不吉啊,虽然确实漂亮,虽然只是复制品,可是拿这种东西当赠品,会让顾客恐慌的吧……反正她是不能理解。付瑶转过脸,看向一直沉默在旁的应弦,“该买的都买了,我能先回去了吗?” 她是翘掉了下午的课出来的,有去当然不能无回。应弦沉默了几秒,问:“不收下这个吗?反正也只是赝品而已。” “不,”付瑶笑了笑,“跟多少没关系。无缘无故的,怎么能收别人的东西。” 食君之禄就要担君之忧,这是付瑶一贯的处事原则。收山羊胡老爷爷的东西,是因为她确实帮到了人家;至于许成周,是不管不顾她本人的感受强行地要买下来,在付瑶看来,所有权还是该归他……那么实际上就不能算是赠与。 至于在现实世界里收charity的珠宝,那就更简单了:因为她是charity指定的全球代言人,不是品牌大使或是挚友之类。charity跟她是互利共赢的关系。收受礼物是门学问,这其中的关节,付瑶是拎得清清楚楚。 “假装说是赝品也不收啊……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为珠宝所动的年轻女性呢。”钱老板望着女孩离开的背影,表情颇有点儿困惑,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生意人特有的精明,“应少,事情我替您办了,您看佣金……” “佣金照付。”应弦看也没看他,“不过,你刚才说的话有点太多了。” ……难得见到一回京城应家的传家之物,还是从凡尔赛流出的,不激动是不存在的吧。 这之后风平浪静了若干天,付瑶白天去汀兰上上课,晚上回去就跟阴阳两性还是阳中阴三性纠结。有天婉姨端了盅金丝燕窝进来,站在她旁边瞧了半天,指着左边一沓子纸,“这个是……” 付瑶埋在试卷里头也没抬,“法语。” “那这是……” “德语。” 小姐最近是真的转了性子……这么勤奋,简直就跟这具躯壳里的灵魂换了个人的似的——然而就是换了个人。婉姨来回看了两眼,“我记得……如果是出国的话,汀兰那边去的最多的应该是英美。” 付瑶把头抬起来,严肃正经地看了婉姨一眼,“……太贵。” “……” 如果是靠许成周的话,那么哪怕是何晚来要去南极科考站留学跟帝企鹅做同学,恐怕都不成问题。但是作为付瑶扮演的何晚来,当然是不愿意仰仗着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获得任何好处。经济上不独立,身份上就始终只能是别人的附庸。 好在除了大不列颠以外,欧陆国家的公立学校价格算是很亲民。又好在现实世界里的付瑶是付家爷爷从小悉心培养的继承人,几乎是十样全能的种子选手,几个小语种也都在读书期间拿到了C1等级,虽然比不了母语学习者,但是努力努力去个好公立还是不成问题的。 婉姨搬了个椅子,坐到付瑶身边来,“小姐……是打算要离开这里了吗?即使去公立学校,基本的生活费也还是要的吧?” “所以说……”付瑶把手机上六位数的收益在婉姨跟前晃了晃,语气里不乏可惜,“再抛晚点,可能还要多个十来万。” 何晚来的账户余额数目本身就不少。如果不上赶着新季度的奢侈品买,大概不管怎么用都是绰绰有余的有余。即使是搁在银行里放着不动,利滚利都能生出不少钱,这个世界里的生存难度基本为零。 “既然小姐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好再多置喙些什么了。”婉姨顿了顿,眸光是温柔的,只是带着点迟疑,“我有一个私人问题。小姐这样做,”她觑着付瑶的脸色,“是因为二月二十二那天……” 二月二十二,是何晚来被许成周拒绝的那一天,也是付瑶穿进这副躯体的第一天。“……是啊。”付瑶把笔搁在一边,轻轻巧巧地说,“突然觉得不平等的喜欢没什么前途,干脆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