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根烟夹在烟灰缸的边际静静燃着,女秘书胳膊里夹着文件包,小心翼翼地觑着男人的脸色,“顾小姐说要见你。” 许成周视线落在屏幕上,抬也不抬,“有预约吗?” “没有,但是……” “没有就不要放进来。”他的目光从屏幕前挪开,看了女秘书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 “……是。”女秘书内心马景涛式咆哮:之前难道不都是没有预约进来!的!吗!而且这位顾小姐还眼睛看都不看耳朵装听不到,对自己的阻拦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女秘书本人是烦透了这个顾小姐。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把手机放到耳边,“安保大哥吗?哎,麻烦你拦住顾小姐……怎么拦?老板说不想见她,你觉得该怎么拦比较合适呢?” 做京城最大地产商的秘书,看着是风光,真要说起来,又要听其言又要观其行,时时刻刻跟在老板后头,要循规蹈矩又要灵活机动,其实很不容易。特别是最近…… 女秘书按下锁屏,以前也就顾雨柔一个让她心烦,现在还要再带上老板一个,就说刚才吧。老板明明是要她去回绝人家,非要拐弯抹角地diss一下她的工作水平。还不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嘁,女秘书咔咔地活动了一下肩颈。 “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拿那种暧昧不清的态度来对待我。” 那天晚上,露台上夜风如沐,女孩柔软的发被风扬得乱作一团,目光却清澈坚决。这说的是什么话,说喜欢的是她,说不喜欢的也是她。甚至最近连刷卡信息都没收到一条,还是容婉告诉的他,这孩子在准备小语种等级考试。 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何晚来……让他莫名有点焦虑,而女秘书端正站在一旁,眼见着老板的眉间一点点蹙起,样子有点儿像被关在笼里不知所措的野兽。然后他轻启薄唇下了吩咐,“打电话给吴师傅……让他晚去一会。” “好的。”秘书多问了一句,“请问要晚多久?” 男人挑了挑烟灰,手指修长骨节漂亮。他半垂着眼睑,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半晌才轻轻地开了口,“晚到我走为止。” 下雨了。 四月的雨总是缠缠绵绵要断不断。连带着镜面上也黏着层细密的水珠,所以郝佳佳无声息凑到她身边来的时候,付瑶完全没察觉。等她洗完了手一转身,迎面就是一个黑乌乌的头,付瑶被吓得心尖一抖,定了定神才看清楚是郝佳佳。 “何晚来同学……”郝佳佳的声音跟她的身高一致,软软糯糯的没什么力度。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孩子会搞什么栽赃诬陷……“找我有事吗?”付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红着个脸支支吾吾要说不说的,索性就主动把话挑明了,“如果你是要跟我道歉,那就免了吧。” 郝佳佳原本还嗫喏着,听到此节时反应总算激烈了点,“那件事……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拿纸巾细细地把手指擦干净,转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过了身,“郝佳佳同学,既然你有胆量去做,就也该有胆量去承担后果。所以说,你的道歉,我是不会接受的。” 开什么玩笑,要不是应弦背了这个锅,她就是被冤枉得百口莫辩的那一个。何况即使是现在应弦自甘背锅,那也不对——这本身就不是她跟应弦犯的错,没有做过的事情,凭什么要他们认下来? 付瑶不管这个郝佳佳是学霸还是学渣,也不管她从前有没有参与过对何晚来的欺凌。但是,只要她付瑶在这具躯体里一天,只要她扮演何晚来这个角色一天,她就不会容忍有人骑到她头上来。 应弦在期中考后又没怎么来了,据说是为了他家老爷子大寿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偶尔一次联系,那还是在微信上头,应弦给她发了个视频,视频里一头白鲸大半边肢体都沉在海底,只有脑袋在应弦手上蹭来蹭去。 应弦:“是不是很可爱(*▽*)” “嗯。” 应弦:“不过还是没你可爱。” “……” 应弦:“这周六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忘记吧?” “……”付瑶挑了个捂脸的表情发过去,“记得的。” 这就是所谓的多米诺效应。在应弦提出买东西之后,她选择的选项为“是”(虽然是被迫选择的),正因如此,到对方家人的寿宴结束为止,在此之前,面对应弦的所有问题,她的回答都只能是“是”。 简直就是霸王条款。这种剧情,怎么说呢……幸好不是在A不可描述V或是小颜色文里。 “果然青梅竹马就是不敌从天而降啊。”之前A老师听说了,翘着条大长腿抖瑟得直晃悠,“付瑶亲就收了呗。”她一边说,眼中不自觉就露出了狂热之色,“这可是年下唉!” “演戏不能真情实感,这是职业素养。”付瑶顿了顿,“……再说了,我要是结了婚,小孩大概都有他这么大了。” A老师板起了脸,“那你结婚没有?” “没。” “那你有小孩没有?” “……没。” A转而洋洋得意,手掌一拍,“那不就结了。” 付瑶:“……” 这个并不是重点吧。 这场雨来得缠绵悱恻,付瑶走到校门才发现自己把伞落在了教室里。吴叔还没来,她也懒得再回去拿。索性雨不大,她就站在朱红廊下等雨停。 说是廊下,其实也没有什么遮风挡雨的功能,上头一条一条被镂空,缠着嫩绿的藤本植物。付瑶站了没一会儿,额前刘海就被浇了个透。她伸手去捋刘海这工夫,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小男孩砰一下跳到了付瑶跟前来,他手一抻,一把雨伞就被强行塞到了她手中。伞递完了,男孩就跟玩快闪似的,一跳一跳地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冲付瑶挥手,“不用谢,我姓雷!” “……”现在的小孩做好事都让人这么猝不及防的吗。那孩子一溜烟就没了影,付瑶想道谢都没机会,有点儿怔怔的。另一边,鸭舌帽小男孩从半开的车门内探进一只手,姿态又酷又拽,“都办好了!” 下一秒,他手里就捏了张粉面纸钞,男孩子明显有些激动,走远了点点钞票就更激动了,口中还在喃喃自语,“这届大人不行啊,追女生都要靠咱小朋友帮忙……算了,有钱赚就是好的。” 雨刷不知疲惫地抹去水珠,而他透着车玻璃静静地看她。 手中撑着把伞,汀兰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柔软又服帖,小小的身材隐在身后浓厚的云层中,宛如水墨画中一朵自备色彩的花。学生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校门,她一个人站在廊下,安安静静的,相熟的同学经过的时候,彼此间还会微微笑着示意。 不像是那个在耳朵上挂一长串首饰的孩子,更不像是那个会哭着说喜欢他的孩子……如果说这就是何晚来的成长,他本应该感到庆幸并为她高兴的,不是吗? ……那么现在的焦虑不安,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许成周能莅临现场,他就会知道,付瑶跟华白莲及鲁羽之间远不是什么微笑示意。华白莲一手挽着鲁羽,一手牵着郝佳佳,走过付瑶身边也是笑眯眯的。付瑶闪身让了让,目光落在郝佳佳被攥紧的衣袖上。郝佳佳转手塞了张纸条,付瑶没做声,接下来了一拆,上面是娟秀端正的小楷字体。也许是因为走得匆忙,写到结尾的时候,笔在洁白的纸面上划出了长长一道的黑线。 “救救我。” 付瑶只看了一眼,转手就把纸揉皱成了一团。她自觉自己本性不坏,在现实世界里也一连捐建了百来个希望小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只要有人向她求助,她就会照单全收。 她被付家妈妈历经十级疼痛后生下来,被全家人悉心照顾教育,不是为了让她随随便便就因为某件事某个人把自己置身到某种危险的境地之中去的。即使是向自己求援的人真的遇到了困难,付瑶也会权衡一遍自己的能力是否足以承担。不是不愿意施以援手,而是不愿意涉无谓的险,在帮人之前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对其他人尚是如此,那么对这位曾经陷害过自己的郝佳佳就更是这样。付瑶既不信任她,对她也没什么好感,更不会圣母心泛滥,为了逞能强出头。她走近垃圾桶几步,手一扬刚想把纸团丢垃圾桶里——世界再度静止了。 天空渐渐现出打字机效果的几个加粗宋体字。 “丢弃副本关键道具后,副本世界将直接终结,最终评分直降一级。请问是否继续?” “A.是 B.否(15s后自动选择)” “……”付瑶黑着张脸,老老实实地按向了B。这回反应倒是相当灵敏,她这边才按下,那边就弹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愚者千虑,终有一得。恭喜您作出正确选择!现在请您捡起关键物品,认领‘女配再可恶主角也要包容’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