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瑶这回学了个聪明,本着能动口就不动手的原则,单是把鲁羽堵在那儿没让她跑。期间郝佳佳几度颤颤悠悠地要上前阻止,被付瑶拦下来了就哭得更凶,“我、我爸爸的股票……” “你爸爸的股票就该由你爸爸解决。”付瑶冷冷看她一眼,一手指向了鲁羽,“还是说,你觉得这种货色真的会兑现她所谓的承诺?” 鲁羽哼了一声,没说话。那边一个保镖骤然被踢到了胸骨,一口血飙了出来,郝佳佳又觑着付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这么打会不会出人命……” “郝佳佳。”付瑶忍不住问她,“你知道唐古拉山在哪一级阶梯上吗?” 郝佳佳满眼不明所以,犹犹豫豫着说出来,“……第一阶梯。” “很好。智力还算是正常。”付瑶又问,“那你知道我现在想要做什么吗?” “……”未及郝佳佳反应过来,付瑶已经自行作出了解答,“我想把唐古拉山山顶的冰川倒扣在你脑袋上,让你好好冷静一下。” 眼看着那边两个保镖都被解决完了,而那个人逆着光朝她走过来,付瑶轻声道:“郝佳佳,如果他不出手,现在倒在地上的人可就是你了。”她偏过脸,向着郝佳佳投去质询的目光,“——这么简单的利害关系你都想不通吗?” “我……”对方迟疑了几秒,声音软下来,“我知道的。” 许成周一过来,鲁羽那个纸老虎当即就腿软了,付瑶跟他对望一眼,假意清了清嗓子,“还是别对她动手了。” “多亏了她们,我前两年连学校都不敢来呢……”付瑶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顿了顿又道,“对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只是打一顿就了事,未免太便宜她们了吧?”她敛着眼眸,上前牵住他的衣袖,“帮帮我吧,许成周。” 现场一片狼藉,这种情况下,也实在不适合把郝佳佳一个人留在那里。于是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压就跟四月要下雨又不下雨的闷热天气相近,付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全程一声不吭,沉甸甸一副心思都落在了他最后与她擦肩而过时压低声音的那一句“跟我回家”上。说起来,这事做得也是真莽撞,一点也不像付瑶本人的作风——当然本身也就不是她想这么做的。 郝佳佳这回学了个乖,没再提什么公司退市什么打出事情来了,老老实实坐在后面一声不吭。到了目的地,车稳稳地停下来,郝佳佳略略挪了挪位置,好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谢谢。付瑶想了想,从上衣兜里把好运喷雾掏出来,对着郝佳佳的脸就是一顿喷,“缺水容易滋生干纹。”付瑶对她笑了笑,“祝你好运,郝佳佳同学。” “……谢、谢谢,那我就先回去了。” 后视镜里,郝佳佳向着她的方向鞠躬九十度,身影越变越小直至缩成一个黑点。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一根筋不灵巧,胆子又太小。付瑶对她其实说不上讨厌,可如果不是副本强行要求,她是不会在这件事情里插一脚去救她的。 那两个保镖的手劲大,付瑶两只手腕都被捏得发青了,所以许成周拿着热毛巾往她手上敷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疼不疼?” “还好……”她话音刚落,按在腕间的力道就大了一分。付瑶倒吸了一口凉气,强作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一点都不疼。” 许成周没作声,半屈着膝盖,垂着眸子轻轻揉她的手腕。付瑶任他揉了好半晌,突然听见他轻声问:“有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这个她也不懂啊……都有胆量为了告白这点小事跟男主吵架了,就是没有胆量把自己在学校里的遭遇告诉对方,这一点她实在是无法理解。骄傲如付瑶当然不会明白,对于如何晚来一般父母下落不明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一个人的女孩子而言,告白的被拒绝或许就是宇宙的终结。对她来说,与之相比,甚至连不去上学也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付瑶并不认同完全依赖某一个人的做法,无论和这个人的关系是怎样都好:因为这种做法带有把全套筹码压在某一注上的赌徒心态;那么,万一这一步走错了,接着在前方等待她的就是全盘皆输。付瑶本人倾向于分工协作,碰上困难尽量独立解决,实在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的时候再转而去求助可靠的人。她从不会轻易涉险,所以在刚刚接下任务之后,她第一时间就给许成周发了定位。 怎么说这个人也是何晚来实际意义上的监护人,何晚来遇到危险了,许成周没可能置之不理。——尽管他能给何晚来的,从来就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在意。 “过去觉得读书不重要……所以不去学校也无所谓。”两条绒绒的白毛巾卷在她的腕上,像是某种小动物在过冬以前长出来的一层柔软皮毛。皮毛之下,她纤长的手指交错着绞在了一起,无意间流露出主人的紧张情绪。“但是现在不那样想了。”她声音轻轻地下了论断。 他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我听容婉说,你打算要报法德的学校。” “是。” “既然缺钱,为什么不跟我说?”许成周沉吟着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应该还有……” “三张卡都放在一楼大厅的电视柜里。还有,你弄反了因果关系。”她打断他的话,然后抬起一双眼,如初生而无所畏惧的牛犊迎上他的目光,“我不是因为忘记问你要钱才想去这两个地方;我之所以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不想再像从前那样除了伸手问你索要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拜托您……”六年前的冬夜,裹在卡其色大衣里的女人搀着在年会上喝多了酒的丈夫,满脸歉意地把身材瘦弱的小姑娘塞到他手中,“老板,我很快就会回来……这孩子就麻烦您先照看一会儿,好吗?” 这个一会儿之后,时间已经飞驰而过了六年,看起来还将会漫漫无边地持续下去——直到她在此刻喊了停。 落地窗大敞着,丝质的窗帘柔顺地垂落在地。闷热的四月天里,没有一点风的气息。一道闪电陡然劈过远方墨黑一片的天际,如蛇般在浓厚的云层间蜿蜒爬行。然后付瑶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动了动嘴唇,声音被淹没在接踵而至的轰隆隆的惊雷声中。 雨水哗啦啦地瓢泼着浇下来。凉风大口大口地从窗外灌进来,撩得窗纱高高扬起如少女的腮,而他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直勾勾地瞧着她。付瑶在凉风中不自觉颤了一个觳觫,问他:“你刚才说了什么?” 按照套路来说,为了继续推进剧情,主角间的交流总是不那么顺畅的,主角间的误会总是过于曲折缠绵的。所以呼唤之人永远也得不到他想要的回应,一个人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另外一个人总是什么也听不到。 许成周抬起一只手,缓缓地按在了她发顶,“何晚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不需要再掩饰或者再解释些什么。就在那道惊雷滚落人间的一瞬间,他这些日子以来莫名的焦灼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就在这样想的前一秒,他已经拽过了她窄窄的手腕,趁着她失去重心的瞬间就轻轻巧巧地揽她入了怀。对此,怀中的女孩展现出了这些天以来一以贯之的消极抵抗姿态。她跟没脾气似的乖乖巧巧被他抱在怀里,唯独两条手臂始终是垂着的,把它们拨上去了又会跟没骨头一样软软地滑下来。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对她说:“你也抱我一下。’ “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许成周。”付瑶冷着脸色,用手去推他搁在自己肩膀的脸,“我说了吧,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 他打断她的话,“如果我说是呢?” “……什么?” “付瑶亲,所以说,因为你今天的分数到SS了,我也就跳出了盛放暗物质的盒子来到了表演世界……付瑶亲?” 仿佛打破了次元壁一般,平日里总是在屏幕里跟玩偶一起蹦跶的A老师此时此刻就在付瑶床前……虽然还带着一团刺眼的圣光。付瑶抬手挡住那阵强光,“再说这个之前,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哎呀呀……想不到咱们都赤.裸相♂对那么多次了,付瑶亲怎么还是这么羞答答的。”A嘴上说着,手也没闲着,一边就在衣橱里挑挑拣拣起来。何晚来有好几个衣橱,A挑的是其中未被付瑶收拾过的一个。她一边挑拣,嘴里还嘟囔着,“涉谷系啊……可是人家走的是软妹风唉。” ……有这么擅长说黄段子的软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