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璐好生吓了一跳,原只想扯个愉快的话题说两句而已,没想到引了这般仗势,想劝又怕说了不该说的火上浇油,可若闷声不响,毕竟是因她起的,这头怎敢躲出去。 宝璐赶忙连声道:“两位姐姐莫生气,喝口茶,喝口茶。”宝璐伸着手想去挽严真真的手,一来怕她动手,二来想顺势拦开些。 严真真一拂袖,宝璐抓了个空,“你抓我作甚,你以为我是那等会闹将起来的泼妇吗?” 宝璐心思被戳穿,只得讪讪的缩回手。 那边徐婷婷不干了,“你这是含沙射影谁呢?”宝莹站在她身边,忙挽住她道:“姐姐莫要多想了,她说宝璐来着。” 徐婷婷被一挽更生气了,这摆明着合了严真真的话,急声道:“你放开手。” 严真真这边乐了,正欲拍手,宝璐怕她们冲突起来,眼疾手快忙一把挽住她的手:“大家都是自家姐妹,挽着亲热些。” 宝璐和宝莹一人一个拉着相劝,徐婷婷讽严真真人丑无子迟早叫人骑到头上,严真真说没官没名还要摆个官太太的臭架子,形势剑拔弩张,宝璐、宝莹二人死死抓住她们的手不放,连不住道:“姐姐莫要多想了。” 宝珏不善劝这些,站在一边干着急,看看这边叫“姐姐喝茶”无人理她,对着那边嚷“姐姐坐下慢说”哼你一脸不消说,只宝琪乐悠悠的站在一边,风凉的劝两声“姐姐们有话好好说。”那嘴角的笑都快溢出来。房里的丫环个个唬的一声不敢吭。 正不开交之时,有丫环来传话,“老太太那边寻人。”宝莹如蒙大赦,忙道:“过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往老太太那边坐坐了。” 二人这才收声,徐婷婷肃正了衣裳也不理会人,顾自先出去了。严真真在后哼了一声才跟着出了门,宝琪是个不嫌事大的,忙跟了出去,宝珏怕路上又吵起来也快步跑上前将二人隔开来。 宝璐真想一拂额汗,老太太找人找的真及时,一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这才慢慢安稳下来。 宝莹走到她身边,脸色不大好看,眼神甚是责怪。宝璐忙告罪,无心之言,倒引发了一场闹剧。 宝莹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该在心里掂量着些。两位姐姐过来哪次是相谈甚欢的,你自小瞧着这些也不知道避讳着些,还拿这些话去引她们,何曾不是成心的。” 宝璐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得默默认了,道:“在外两年忘了,一时不经心了。” 宝莹训道:“这般心浮气躁,平日里该是多看看《女则》之类的补益补益,以免出去了辱及门楣。” 宝璐无二言,一概认了。 宝莹见她一声不吭,心中之气才略略平复,警训了几句方才往老太太屋去。 严、徐二人兴致被打断,稍坐了一会便道:“家中还有小儿,稍坐一会也该回去了。” 沈老太太着实是高兴的,只是顾忌到她们各自的家务要操持,再说了两三刻钟便也让人送出去了。 外厅,因沈老太爷多年未回京,此时回来刚送了沈氏大姑爷他们走,后头便有旧日同僚部署来拜访。 人走茶未凉便有人来传话,“曾大人携公子来访。” 这曾大人原是沈老太爷做学道亲点进学的,后在外任了几年,到京又做了国子监司业,与沈老太爷既是门生又是部署,情份比别个不同。 况沈老太爷向来欣赏曾大人做学问严谨,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所以一听下人来回,忙道:“请石松外厅坐。” 沈老太爷到外厅之时,曾石松与曾公子正坐着喝茶,一见沈老太爷进来忙起身相迎。 “老师多年不见依旧是青松不老。” “不比当年了,不比当年了。”沈老太爷笑呵呵道,又见曾石松身边一个少年公子颇是清俊,笑道:“这是少清吧,多年不见已是气宇轩昂。” 曾石松忙让曾少清上前行礼,“原先老师在京时,对少清颇有赞许,这次老师回京,我便带着少清给老师请安。” 沈老太爷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又让二人坐下,又让人奉茶。 沈老太爷坐在正席细细打量少清,见他相貌清俊,年纪虽少但言行举止却带着一份稳重,且自有一股书生意气,心中暗暗点头。 沈老太爷呷着茶对着曾石松说:“我记得,少清如今二十了吧。” 曾石松道:“老师好记性,正是。” 沈老太爷呷着茶,徐徐道:“我记得我在京时少清仍小,但那时已觉才思敏捷,如今可是有功名了。” 曾石松回道:“老师关心了,少清这次乡试得了第十名,正准备春闱。” “哦!”沈老太爷看向曾少清的眼神里又添几分激赏,却又有些不解:“以少清的才学,何以至今才试上。” 曾石松回道:“老师不知,前次恰逢我母亲过世,丁忧未试。” 沈老太爷捋着胡须点点头甚是欣赏:“百善孝为先,以少清之才此次必有佳音。” 曾石松忙道:“老师谬赞了,我道他还是太年轻气盛些,写文章多重逸兴豪发,写诗赋词无妨,这对写八股文章未免太轻浮着些。所以带他来拜见拜见老师,老师任祭酒多年,又参与过多次科举应试,圣上在太子之时便曾与老师多次探讨学问,对这圣上喜好、八股文章老师最是了解。” 沈老太爷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圣上向不喜我死板,来请教我怕是要误人子弟了。” 曾石松忙道:“老师不必谦虚,圣上在学问上与老师虽有相左之处,对老师治学严谨之处却是欣赏的,曾有一次还说过国子监自老师去后愈发的没章法起来,唬的如今的祭酒郭大人直要摘帽谢罪。” 沈老太爷捋着胡须笑起来:“圣上只是随口一说,郭大人倒是当真了。” 曾石松忙道:“老师是先帝钦点的祭酒,原又任过几省学台,这历届科举程墨,各处的宗师考卷,老师是最熟悉不过,这八股文章老师肚里说有千百篇也是少的,别的不看单看老师府上几位公子便知老师学问,还望老师不嫌弃点拨少清一二。” 沈老太爷也喜少清少年美学,遂道:“我家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孙侥幸入了会试,我瞧他们甚是不成气候,这还有几月少不得在家中亲自督促督促,少清若不嫌那几个吵闹便一起交流交流也无妨。” 曾石松一喜,忙拱手作揖:“有老师指点少清必能大有进益。” 曾少清也做礼谢道:“多谢师公。” 沈老太爷捋着胡须笑的甚是畅快。 宝璐回房,赵姨娘早在房中等着了,圆桌上已有一些笔墨纸砚,翠芸说是书房送来的,下午读书要用的。 宝璐便让翠芸装起来,午后一起带去。 赵姨娘坐在桌边,抓着帕子把玩,见她一点经心也没有,不由的皱了眉:“宝琪还在太太屋中,你怎就先回来了。” 宝璐知她又要说她不够卖乖,便笑道:“我若迟迟不来,岂不叫姨娘久等!” 赵姨娘嫌弃了一声,将视线转向宝璐头上新得的金累丝嵌珊瑚珠蜻蜓纹簪,看着上头珊瑚珠一亮一亮红透可爱,心想到底是侯府的东西,道:“你就没心机好了,日后叫宝琪骑到你头上去,你可别哭。昨晚若非我在,你还能得这些东西。” 宝璐笑道:“左右不过这两年了,再说不过是些小事,若这般较真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老太爷又是刚回来,向来听不得这些,少不得忍一下罢。” 赵姨娘听到老太爷,心中的气也着实灭了几分,可见宝璐这一味的忍让,竟叫一个丫头这般得意,心中又十分憋闷,哼了一声道:“所以也叫你多到太太跟前多走动走动,没的太太什么话都听她说去了,若真遇大事任凭你叫破天也无人信你。” 宝璐暗忖,太太这边还可,只是老太太那边像是不喜她,宝琪若真作妖虽不至于有甚性命之忧,却也叫人有苦难言,只是这事难办,做女工认真些怠慢些好坏立见,但这人喜不喜你,这感情却是不可理喻的,少不得谨小慎微些罢了。 赵姨娘还未作罢,“时不时多去老太太处走走,老太太最是喜欢伶俐能言的女孩子。”又瞧了一会宝璐,恨铁不成钢道:“你小时候那股子机灵劲到哪去了,如今真是愈长愈内秀了。” 宝璐亦无能为力,总不能要求她二十多岁的心理年龄再做八岁孩童状,况她如今已是十三,这般举止并无不妥,只是与老太太并不熟做不来那般亲热状罢了。 再说她瞧着老太太不喜她,三房在外三年,此时才回也未见到老太太有关怀之意,说明老太太在这之前,她还没来,原先伶俐能言的七姑娘时便不喜她了。看来老太太不喜她并不因为她不伶俐也不能言,自小如此罢了。只是这话又是说不得,否则又要被唠叨许久,少不得一一应了。 赵姨娘瞧她恭敬有加,态度也缓了几分,又交代了几句下午上学之时要乖巧听话之类的话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