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松愈发忙碌之时,学子们翘首以盼的会试终于来临了。 沈老太爷亲出来送行,分别为三位学子寄语壮志,三位学子看着满堂送行家人脸上的期盼之意,当即放下豪语定要杏榜提名光耀门楣。 沈老太爷十分激动,直夸是沈家的好儿郎,千叮咛万嘱咐让小厮们好生伺候着送了去。 自此三天,全府上下心系三位学子,一概杂物闲事全都无心情打理,除了吃饭,全府俱是鸦默雀静,仔细听只有各院传来的敲木鱼之声。连二房院里日常习武之声都没了,听宝珏说为了不影响人,沈宗普这段时日都带着明勇去都府校场习武了。 宝璐几人俱在房中做女红,开始一天还有宝珏过来说话,后面连宝珏都被禁在房中了。 众人苦熬了三天,总算盼着三位举子考毕回家,瞧着三人脸色苍白,也不敢问考的如何,赶紧送回各院,将早已备下的补汤送去令其好生歇息着,两房太太回来照旧日夜不歇阿弥陀佛着。 沈老太爷背着手踱到三人院中分别慰问了三位举子,说了些“考完便好好歇着,不必想太多”之类的话后,沈府的“宵禁”宣告结束。 宝珏又日常来找宝璐说话,宝琪又日常开始招鸡骂狗、幸灾乐祸,二房院内照旧又起明勇的习武之声。 这日,宝珏来找宝璐,二人商量着准备去摘些桂花做桂花茶。 走在夹道上,突然二人听到前边传来喧闹声,宝璐、宝珏面面相觑沈府内何曾有这般喧闹之声,听着声音像是正屋那边。 二院、三院的太太、兄长们听到声音出了来,瞧见她们二人站在夹道上,忙挥手让她们进去,“快回房去,别站在这了。” 看着二太太、三太太、明勇他们同一大群丫环、婆子鱼贯往正屋去,二人自是好奇的,偷偷摸摸跟随着,扒在墙后往前看。 只见前厅站着一个髯须大汉,身形同沈宗普差不多,一身武人打扮,一副嗓音吼起来简直是整个府都要抖三抖,满口要沈宗普出来,明勇出来,宝璐二人相视一惊,难道事关二房。 太太们不好只得在正屋陪着老太太,好在二伯沈宗普休沐忙同明勇迎上去。 “武兄...”沈宗普忙抱拳上前,话还没来的上前,就被来人一把扯住了衣领。 宝珏一瞧急了,要从墙后出去帮衬。 宝璐忙拉住她,低声道:“你别急,他只一人,外面有二伯又有四哥哥,还有这么些的小厮吃不了亏。”宝珏这才按捺下来。 只见来人一把扯住沈宗普的衣领,怒目圆瞠道:“好你个沈宗普,今日非得给我一个交代不可。”说着提着拳头就要往沈宗普脸上招呼。 “放肆。”一声清喝,沈老太爷在明学他们的搀扶之下匆忙走入厅来,脸上是疾言厉色,高瘦的身形穿着一件深蓝的直裰,如青松般挺拔。 来人见是沈老太爷,紧握的拳头这才有所松懈,沈宗普趁机一把握住他的拳头,忙声道:“武兄这是何意,我何事得罪了你,上来便要找我拼命。” 沈老太爷也道:“武英,我与你父亲好歹有些交情,也算你半个长辈,你来我府上一声招呼不打,见了人便要打可还有点礼数?” 武英见是沈老太爷,少不得做些礼数,只得恨恨的一把松开沈宗普的衣领,拱手向沈老太爷道:“老太爷见谅,并非我武某人无礼,实在是沈家子孙无礼在先,我今日非要讨个说法不可,若惊扰了老太爷还请老太爷见谅,武某改日再来谢罪。” 沈老太爷示意下人上茶,又请武英坐下说话,武英愣是硬了一条脊背拒不落座,非要讨个公道先。 沈老太爷疑惑的紧:“武英贤侄,我沈家好歹也算书香门第,下面子孙虽不算人人称颂倒也还规矩,定然是误会罢了。” 武英“哼”了一声,“并非我不给老太爷的面子,但这事难道还是我家的清清白白的闺女冤枉了他不成。” 此话一出,众人皆吸了一口冷气,沈宗普见老太爷脸色骤然难看起来,此关沈家清誉,非得问清楚不可,急忙拱手相问:“武兄,此话怎讲,我们沈家子孙从未做过那等有辱门楣之事,说此话需三思才行。” 武英怒从中来,他一个姑娘家的家长来讨说,他们家倒好,好似他武家拿姑娘的清誉污蔑他们似的。 武英勃然大怒,看见明勇站在旁边,不由分说不把抓住他的衣领要将他扯过来,沈宗普武人出身反应自然快,一把扣住武英的手腕:“武兄,你我相识这么多年,若我们理亏自然给你一个交代,但请有话好好说。” 武英冷冷一笑道:“我真是瞎了眼认识你这么个人,你看你教出的好儿子,行事不端毁我姑娘清誉。” 沈宗普一愣,立刻打断他的话道:“武兄此话甚重,不可乱说。” 武英狠狠的盯着明勇道:“你敢说一句自己没做过。” 明勇二丈摸不着头脑,前些日子在校场上还有说有笑的武伯,这就白眉赤眼的的冤枉起他了,明勇自然是不承认的,硬着脖子叫道:“我没做过。”。 武兄气极了,指着明勇大骂:“真是错看你了,敢做不敢当,我家姑娘口口声声你毁她清誉难道冤枉你不成。”说罢,便要挥拳招呼。 沈宗普眉头紧锁,以他对武英的了解不会平白的去冤枉明勇,何况事关姑娘家的声誉,但以他对明勇的了解亦不是那种偷鸡摸狗之人,况这些时日在校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武月碰见几次亦是光明正大,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做坏事,他仍是拦下武英,好声道:“武兄想必是有误会,能否请贤侄女出来问个明白。” 武英大喝:“你们沈家欺人太甚。”沈宗普忙拦着:“武兄定有误会。”明勇亦是昂着身子跟武英解释:“武伯伯我真没做过。” 墙后宝璐身边的宝珏见着这情况十分着急欲出去相帮,宝璐拦着不让她出去,宝珏急的直跺脚:“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哥哥定不会做这种事情。” 厅上一片混乱,只听见武英乱骂和沈宗普左右好言解释,这边武英又欲提着明勇打。 沈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气得个仰倒,一巴掌拍向花梨木八仙桌震得茶盏脆响,“你们都给我住手!” 武英虽忿忿不平,但到底看在沈老太爷是长辈的份上,住了嘴停了手。沈宗普见他停了下来,忙见隙插到武英与明勇之间,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切莫再误伤人。 沈老太爷看见沈宗普这个动作,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又是一巴掌拍桌豁然起身,大骂:“你教出的好儿子,在外头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你还有脸护着。” 明勇一听急了,沈老太爷这是给他定罪了,忙道:“老太爷我没做过。” “住口。” “住口。” 沈老太爷、沈宗普双双喝道。 明勇不服,若是他做错事他一个“不”字都不会说,但他没做过,特别是这种事关姑娘家清誉之事。他若认了,他一个男的还不妨事,叫人家一个女孩子怎么做人,拼的一个忤逆的罪也不能将这事承下,硬着脖子又道:“老太爷,我真是被冤枉的。” 沈老太爷气得胡须发颤,指着明勇骂道:“好啊!你现在是要造反了是不是。” 沈老太爷双手颤着左右乱找,宝璐一看那动作就是要找趁手的武器打人了,死死拉住宝珏不让她冲上去添乱。可惜堂上除了桌椅板凳啥都没有,沈老太爷气急摔了一个茶盏,呵斥道:“你们这些逆子,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回来还敢嘴硬。” 沈宗普见形势这般混乱只怕越说越错,想着须得大家先冷静下来方能将事情弄清楚,“扑通”先跪下,连声道:“老太爷先消消气。” 沈宗普见明勇还倔在一边不肯跪下,喝了一声:“明勇,你是要将老太爷气死吗?” 明勇纵使再硬气,看见沈宗普都跪的也只得跟着跪下。 沈老太爷冷笑:“我可当不起你们跪,你们如今翅膀长硬了,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老太爷。” 里头沈老太太听见摔杯声急的不行,就要出来看个究竟,冯氏在里头听着是自个儿子的事亦是着急,见老太太出来立马跟着出来,郑氏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了出来。葛氏在大房院里一心念佛,这么大的动静也扰乱不了她的心绪,压根就没出院,剩下程氏她们都是年轻媳妇和姑娘脸子薄不便出来便等在后面。 沈老太太出来厅上一看沈宗普父子跪在堂中,明学几个噤若寒蝉,武英站在厅中横眉冷竖,沈老太爷气得发抖。 沈老太太忙上前一把搀住沈老太爷“唉哟”道:“老太爷可别气坏身子。” 武英见厅上哗啦来一大群太太、丫环,便往外侧了侧身,朝内拱手道:“老太太见谅也并非我武英无礼,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要讨个说法。” 沈老太太道:“武贤侄,老太婆我在里头也听了些动静,大家都冷静冷静,有话坐下来好好说,才好慢慢论这个理。” 沈老太爷怒声道:“还有什么理好论的,这些不肖子孙做出来的事我都难以启齿,你们但凡还有些良心就该自己离了这家好给我留点脸面。” 冯氏急得不行,连声的问明勇:“明勇,你到底做没做给老太爷一句明话。” 明勇刚要解释,沈宗普忙抢在他前头道:“今日是我们父子气着老太爷了,别的不说光这项就该罚,还请老太爷保重身体,儿子定当全力查清事情给老太爷一个交代。” 沈老太爷拍着桌子骂道:“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还敢不承认。好好好,我教不了你们了。”沈老太爷对着武英道:“武贤侄就当我沈家没这个孙子,要怎么办由你发落。” 沈宗普深知武英性子虽直却鲁莽,如今事情还没弄清楚,如果贸然将明勇交给他只怕会出事忙道:“武兄莫冲动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武英看着这一厅的男女老少,沈老太爷又是脸色煞白,怕他真气出一个好歹来,自己担当不起,再说事已至此逼得太急也没有用,不若给他们一点时间好好给自己一个交代,便道:“老太爷,我武英是敬重您的,只是小女受辱今日难免激动了些,如今看着老太爷这般神色,心中实难安,我武英也并非是莽汉,非要逼人有个长短,如今我便先回去。”说罢,又对着沈宗普道:“我是怕扰了老太爷的清净,三日之后你必要给我个交代。”说罢一拱手,便退出厅外。 武英一走,程氏按捺不住上前抓着明勇便往他背上拍:“你到底做没做,你到底是说句话呀?” 明勇十分委屈,挺直了身子让母亲打,愣不承认。 沈老太爷见他咬紧牙关不肯承认又是一通骂,沈老太太忙搀住老太爷劝解勿要动气,一边呵斥明勇让他赶快认错以免气坏老太爷。 明勇见大家是认定了他做了错事,心中气愤,嘴上硬是不肯认一字,打骂半日,众人无法,最后只得让他去跪祠堂。 沈宗普心里是心疼儿子的,但也无法,也无真凭实据证明他的清白,只得委屈他先跪祠堂,自己尽快把事情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