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顾砚清就起身了,与长公主拜别后,带着小四小五两个贴身小厮奔赴西北。 朝露日晞,马蹄声急,勒马停在城外,回首看着高墙,高墙内有他心爱的人儿,顾砚清心中分外酸涩。 才知相思滋味,却蓦然分离。 顾砚清拉着缰绳,在原地踱了几步,而后清喝一声,继续打马上路。 城外十里长亭中,方玉瑾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眺望着都城的方向。自从从祖父处得知今日顾砚清会前往西北后,方玉瑾就一直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忍不住带着家仆来到了长亭中,想与他送个别。 “小姐,那边有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顾世子。”桃枝指着远处的小黑点对方玉瑾说。 方玉瑾放下握在手中的茶杯,几步走出凉亭,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忽然有些紧张。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矜持?罢了罢了,不过求个心安。 看着越来越近地身影,方玉瑾紧走几步道了官道边。 顾砚清看到官道边的身影有些不可置信,急急勒马停在不远处,跳下马,一扔缰绳,几乎是奔到了方玉瑾面前。 “这个时辰天气冷的很,你怎么来了?”顾砚清心中激荡,心心念念地人儿竟来为自己送行。 “我不冷,倒是你,竟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可不是要担心死我?”方玉瑾忽然觉得有些委屈,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顾世子,心口一阵气闷,眼眶不禁有些微微泛红。 顾砚清轻笑一声:“时间来不及了,父王等着药材救命,本想回来后再向你赔罪,谁想囡囡竟来为我送行,吾心甚悦。” 方玉瑾啐了一口:“谁为你送行,我不过是看这边风景秀丽,来赏景罢了。” 顾砚清哈哈一笑,一把握住方玉瑾地玉手,放在胸口:“方才还说担心我,现下又不承认了,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坏囡囡。” 方玉瑾羞地脸通红,挣了挣被握住地手:“放开,谁担心你了。” “别动。”顾砚清可不想放开心爱的人儿,手臂用力,一把将方玉瑾拢进怀里,按着她地后背不让她动弹,“方才可是囡囡亲口说的。” “不许说了!”方大小姐气急,小粉拳恨恨地垂着顾世子的胸口,“讨厌鬼!” 顾砚清轻轻一叹,下巴搁在方玉瑾的头顶:“囡囡乖,让我抱一会儿,此次去西北,不知何时能回,此时当珍惜才是,莫要与我置气。” 方玉瑾心中酸涩难忍,明明二人才见过几回,竟就将这人放进了心里。她双手环着顾砚清的腰肢,拽着他后背的衣裳,泪流满面。 “莫哭。”感受到衣服被浸湿,顾砚清很想吻干她的泪珠,但时机不对,只能忍着心痛,轻轻推开她,伸手细细地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感受着顾砚清手上粗糙地纹理,方玉瑾放软了身子,背靠在他的手臂上,微微抬头看着他:“你保重身体,早些回来。” 顾砚清低头,近距离地看着她,浓密的睫毛沾着颗颗泪珠,欲落未落,泪水将眼睛洗刷地如星子般明亮。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悸动,唇猛地压下来,亲吻着她的眉眼,再到脸颊,再到樱唇,濡湿的舌尖描绘着唇瓣的形状,一遍又一遍,似在描绘着一幅山水画。 家仆们早在两人搂在一起时就躲的远远的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方玉瑾睫毛微颤,忍不住嘤咛出声,这一声□□像打开了某个开关,张开的唇舌迎接了一轮疯狂的洗礼。 初夏的清晨弥漫着暧昧的味道,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两个相爱的人儿紧紧相拥,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他手臂的力道像是要将怀中的人儿揉进胸口,烙印进心里。 方玉瑾被吻地险些晕了过去,抬手推了推他的脖子。 顾砚清万分不舍地放开了她,细细回味。 方大小姐羞地埋头在他胸口,不说话。 顾砚清轻笑,胸口震动,被方大小姐狠狠揍了一拳。 “囡囡,父王如今生死未卜,我必须前去,等父王脱离了危险我就回来,你乖乖等着我。”顾砚清稍稍将方玉瑾推开,定定看着她道。 方玉瑾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 顾砚清轻叹了口气,慢慢放开她,转身走到马边,利落地翻身上马,顿了一瞬,突然催马走到方玉瑾身边,附身抬起她的下巴,在唇畔狠狠亲了一口。直起身又看了她一会儿,狠狠心,一甩马鞭急驰而去。 小四小五急忙跟上,路上扬起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 …… 转眼已到盛夏,花木扶疏,鸟语蝉鸣。顾砚清离开都城已经三个月,方玉瑾每隔几日便能收到来自西北的信。 信上也只写些沿途见闻。写路上没赶上进城的时间,在野外住了一晚,打到的兔子肉太老;写投宿的人家女主人做的一手好菜,晚上多吃了一碗饭,结果沿着院子绕了好几圈消食; 还会写在边城发现了一片绿地,开满了细细小小的花,只在太阳升起那一瞬开放,十分漂亮,当地人说那花叫做朝露,他准备采一些回都城种种看。零零碎碎的倒叫方玉瑾当作了游记来看。 方玉瑾每次也写回信,说些都城的新鲜事和自己的近况,但因为他不时在换地方,信件并不是每次都能及时送到。 到后来,就写些西北的风土人情。边疆战事虽不能写在信里,但每次送信的人也会略微提及一二,方玉瑾由此知道大庆和戎国现在处于僵持状态。 顾王爷的毒虽然解了,但是伤了根本,不能再领军打仗,如今顾世子护送着顾王爷已经上路返回京城。 看完刚收到的信,方玉瑾轻吁一口气,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递给桃枝:“放到那个匣子里去。” 桃枝应了一声,接过书信。走到书桌边拿出一个红木匣子打开,将书信放入其中。匣子里已经满满地装了数十封顾世子的信。 柳枝一早就出去打听消息,此时挑开帘子走了进来,走到方玉瑾身边福了福身,道:“小姐,奴打听到顾王爷一行人已经到了赣州了,本来十几日后就能到都城,因王爷身体不适,在赣州停留,所以回城的日子又往后推了几天。” “如今王爷可还好?”方玉瑾在小丫头的服侍下净了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倒没什么大碍,就是连日赶路身体吃不住,有些发烧,陛下已经派御医前往赣州。” “那就好。”方玉瑾顿了顿,“你找个人将我上次配置的温养丸给顾世子送去,若御医觉得可用,便让顾世子给王爷服用。” “唉,奴知道了。小姐那个温养丸效果极好,老公爷都夸赞呢。”柳枝笑着转身去了西里间取药,取了几瓶温养丸,用盒子装好,又裹上几层棉布,“奴现在去找朱大海,让他去送药,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方玉瑾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挥挥手道:“没了,去吧。” 柳枝捂着嘴巴揶揄:“小姐就不给世子带个好?” 方玉瑾也没觉得害羞,笑笑道:“要带什么好?做不过十几二十日就回城了。” 柳枝看着她家小姐淡定的神色,无语的很,明明小姐与顾世子在一处的时候害羞的很,如今谈起顾世子倒跟谈论天气没两样。 心里头翻了个白眼,柳枝福了福身,拿着药丸找朱大海去了。 用完晚膳,洗漱一番,方玉瑾回房去睡,屋子里点起了淡淡的百合香,床上铺着玉簟,玉枕清凉,轻纱制成的罗帐随风起伏,方玉瑾退了衣衫,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桃枝轻手轻脚得将纱帐放下,打发了几个小丫头去歇息,将桌上的灯拨的暗了一些,关上房门,回了耳房。 明月高悬,月光像轻薄的纱拢在地上,飘飘洒洒,照着沉睡的姑娘,也照着那边思念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