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燕收回打量庆安世的眼睛,恍然想起,这人在历史上和赵飞燕是有过一段情缘的,轻笑着蹲下身子,那麋鹿看见她后,慌张的后退,可是因被人牵制,所以无法逃走。 它看着赵飞燕,身体在微微颤抖,大大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似在哀求她,放它走。 赵飞燕没有去触碰麋鹿,她盯了它一会,转头看向汉成帝,“皇上,可以把这只麋鹿放生吗?” “到手的猎物从未有过放走这一说法。” 不等汉成帝开口,王莽便拉满弓箭,箭径直朝麋鹿射了过去,赵飞燕看着那支箭,汉成帝正要去拉她,却见她伸手握住了那支箭,有血从她掌心流了出来,箭头离那只麋鹿的心脏仅有半拳的距离。 “皇后!” “皇后娘娘!” 王莽也没想到赵飞燕会用手握住那支箭,他轻皱起眉头,翻身下马,屈膝跪在了地上,“皇上,臣误伤了皇后,还请责罚。” “皇上,可以放了这只麋鹿吗?”赵飞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用手去握这支箭,在箭飞过来那一瞬间,麋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她突然想起了前世的自己,那个孤立无援,绝望到自杀的自己。 “快按皇后说的话去做。”汉成帝看着看着赵飞燕的手,血不停的从她掌心流出来,可是她还是紧握住那支箭。 “御医呢,还不快过来止血!”汉成帝完全忘记了跪在一旁的王莽。 王莽头微低,面上咬肌紧了紧,把国交给这样的昏君,西汉迟早会亡。 御医连忙躬身上前,他跪在赵飞燕身旁,颤抖着双手打开药箱,“皇后娘娘,请把手递给微臣。” “麻烦御医了。”赵飞燕将握箭的手递了过去,她抬眼看向别处,掌心传来的疼痛让她眉头轻皱,视线落在王莽身上,“皇上,臣妾可否和新都侯说句话?” “王莽,你先起来吧。”汉成帝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王莽,他眼中有些不满,不仅因为他误伤了赵飞燕,更因为他擅自射箭。 “不知皇后有何话要告诉臣?”王莽身体虽微躬,但语气中丝毫没有敬意,在他眼里,这赵氏姐妹就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是国之不幸。 “新都侯的意思本宫明白,这箭是本宫自己伸手去握的,所以就算受伤也与新都侯无关,但本宫要告诉新都侯一句话,皇上还未开口,无论本宫的话是否是妇人之仁,新都侯都没有替皇上回答的权利,更何况是在皇上面前射箭。” 赵飞燕款款开口,说到最后声音染上些许厉色,王莽轻皱起眉头,他看了赵飞燕一眼,面上竟少了先前的不屑,“皇后娘娘说的是。” “莽弟是母后的侄子,也是朕的表弟,既然皇后不怪你了,那这次的事便过去了,但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汉成帝许是碍于王氏家族,所以没有对王莽进行实质性的惩罚,不过赵飞燕此番言论,倒解了他一直压在心头的怨气。 这王莽自从被封新都侯后,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在加上有王氏在他背后撑腰,他都快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了。 御医包扎好赵飞燕手上的伤口后,轻启口道,“娘娘手上的伤口三天不能沾水,臣会每天去昭阳殿给娘娘换药,大约十日便可痊愈。” “嗯。”赵飞燕轻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汉成帝,浅笑,“皇上不用担心,御医都说没事了。” “疼吗?”汉成帝轻拿过赵飞燕的手,看着上面层层叠叠包裹的纱布,心疼道,“皇后那么喜欢抚琴,手伤之后,恐怕得有些时日不能抚琴了。” “无碍。”赵飞燕觉得自己应该得感激一下王莽,如果不是他这一箭,她今晚还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躲过和汉成帝亲热,这一箭,让她多了十天的时间思考。 “庆侍郎,听闻你精通音律,琴艺超绝,皇后受伤的这段时日,你便去昭阳殿为她弹琴吧。” “是。” 赵飞燕闻言震惊了,原来这顶绿帽子是汉成帝自己给自己戴上的,当然啦,她没有恋童癖,所以就算庆安世样貌俊美,风度翩翩,琴艺高超,她也不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 天还未亮,赵飞燕便听到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天色有些灰暗,她在床上翻了翻身,便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院内有说话声,几次想要睁眼,奈何太困,只得作罢。 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其上绘有鲜绿色的翠竹,他走进檐下,抬手收起油纸伞,有宫女躬身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油纸伞,“侍郎大人,娘娘还未起床,您随奴婢这边来。” “不了,我站在这里等便好。” “是。” 雨水顺着屋檐滑落,一滴一滴集成水坑,在水面漾起水花,升起一个个透明的泡沫,还不等下一个泡沫升起,前面那个泡沫便碎掉了。 “可否帮我取一把琴过来?”庆安世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宫女,那宫女忙低头应了一声,回屋取琴, 古琴声起,那琴音缠绵悱恻,哀婉动人,殿内宫女太监皆听得如痴如醉,赵飞燕在听到琴音后,悠悠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个小孩来了? 赵飞燕梳妆之后走出寝殿,寻了一圈发现他不在殿内,随后便走出殿外,檐下摆着一架古琴,可琴凳上却空无一人,他去了哪里? 已近晌午,雨比之前小了许多,毛毛细雨,也湿衣襟,庆安世身穿一袭青色衣衫半跪在被风吹倒的鸳鸯藤前,他身旁放着一些细丝和工具,有宫女站在他身侧为其举伞。 庆安世专注修理手上的藤架,连赵飞燕走近都没发觉,宫女刚要开口,赵飞燕却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抬手接过她手上的油纸伞,其伞柄系有红穗,悬红穗的那根红绳上镶有一块白色玉石。 鸳鸯架重新搭了起来,庆安世将倒下去的鸳鸯藤牵在架脚处,一转身便看见了举伞的赵飞燕,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今年多大?”赵飞燕将伞朝庆安世的方向倾斜过去,她能感受到细雨打在她的手臂上,冰冰凉凉的。 “回娘娘,臣年方十五。”庆安世微垂眸,表情恭谨。 赵飞燕看着庆安世,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弟弟,浅勾起嘴角,“小孩,这藤架是你搭的?” 庆安世眉头轻皱了一下,似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但他还是应了一声,“是。” “那为何不把倒下的藤蔓牵上去?”赵飞燕看着空了一半的藤架,还有那倒在地上的鸳鸯藤,看得出来庆安世是故意没有把鸳鸯藤牵上去的。 “世间花草,皆需风雨历练,这些被风吹倒的鸳鸯藤,用人力固然可以将其牵上这藤架,可是它如果能靠自己的力量攀爬上去,那么在下次风雨到来之时,它的藤蔓就有了抵御风雨的力量。”庆安世的头依旧低着,他和赵飞燕之间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可以看出他在故意疏离她。 赵飞燕赞许的点了点头,小小年纪,尤其他还出身贵族,能有“宝剑锋从磨砺出”的见识,的确不易。 “刚刚那首曲子是你弹的?”赵飞燕趁自己衣袖没有湿透之前,举伞朝殿内走去。 “是。”庆安世轻应了一声,依旧站在原地。 “你先过来吧,淋雨久了,恐会感上风寒。”赵飞燕收起油纸伞将其靠在一旁,有宫女上前递给她一个暖炉。 庆安世依言走进殿内,宫女端来热茶,赵飞燕手握暖炉坐在木椅上,“那首曲子叫什么?” “双凤离鸾曲。” 一问一答,庆安世的话似乎极少,他除了回答赵飞燕的话,再无出声说过别字。 两人之间沉默了良久,赵飞燕喝完手上那盏茶,抬眼看向庆安世,“小孩,你再弹一遍刚刚那首曲子吧。” 庆安世顿了一下,“是。” 古琴声起,在他低头的瞬间,一缕墨发从他肩头滑到胸前,风轻吹起他的衣襟,雨水顺着屋檐掉落,水珠滴答,仔细听,似能听见泡沫破碎的声音。 雨渐停,有阳光斜斜的洒进院落,金黄色的,照在叶子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有风吹过,粼粼光波。 一曲毕,余音绕梁,庆安世手指轻抚过琴弦,眼底升起一丝喜爱,“曲子的好听与否,与琴也有很大关系,这琴应该便是“秋语疏雨”了吧。” 大抵是吧…… 赵飞燕没有回答庆安世,她依稀记得历史上说,赵飞燕非常倾慕庆安世,还赠送了他两张贵重的琴,其中一架琴好像就叫“秋语疏雨”。 “小孩,你喜欢这架琴?”赵飞燕明知故问。 庆安世轻起身,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对这架琴的喜欢,“是。” “那本宫便把这架琴借你弹几天吧。”赵飞燕浅勾起嘴角,爱好音律之人,皆爱收集藏品,更何况是这么名贵的古琴,她怎舍得拱手让人,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她的小屁孩。 “谢娘娘。”庆安世轻垂眸,刚刚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皇后会将这架琴送给他,坊间都在传皇后擅歌舞,喜音律,难道是他弹得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