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是内廷建筑之首,宫殿高大,空间过敞,这里不仅是皇帝的寝宫,也是召见廷臣、批阅奏章、处理日常政务、接见外藩属国陪臣和岁时受贺、举行宴筵的重要场所。
不过,自从朱翊钧亲政后,这里的功能就少了很多。
他大多数时候会宿在郑贵妃的翊坤宫,偶尔才会在这里住宿。
至于召见廷臣,也是次数越来越少。
批阅奏章处理政务这些事,外有内阁拟票,内有司礼监批红,作为皇帝,他反而很轻松。
只有一些重大的事情,内阁拟票后,司礼监会拿来找他钦定。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外廷的科道言官吵架骂人的奏疏,内阁才不会拟票找骂。
他们往往直接原封不动的发到文书房,文书房整理后给到司礼监,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一看,内阁没有拟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然后他们就会把这些全给皇帝看。
不给,就是堵塞言路,宦官专权,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所以,基本上所有骂皇帝的奏疏,皇帝都能看到。
朱翊钧又在发脾气。
暗影游龙三足茶盏一连被他摔了三个,气的也不看奏疏了,两眼无神的望着还剩下的奏疏,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今天司礼监轮到了张诚值房,此刻他正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封奏疏,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正看得无比认真。
朱翊钧拿起奏案上的奏疏,劈头盖脸就扔了过去,“行了,不要装了,你这老货,上面写的什么你看得懂吗?”
“皇爷小瞧了咱不是?咱也是从内书堂出来的。”
张诚也不躲,头上脸上被砸了几下,他一边手忙脚乱的整理,还不忘拍着马屁。
“当然,肯定没法跟皇爷比,云泥之别,云泥之别。”
“我之前吩咐的事办的如何了?”
朱翊钧干脆把脚伸到了奏案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皇爷,朝鲜那边还没消息,预计最快也要今天下午。景阳宫那边倒是查到了些东西……”
张诚说着,倒有些犹豫起来。
皇长子呈上来的密信,除了皇爷,谁也没看到,皇爷看完就烧掉了。
私下里,张诚与陈矩也交换了意见,又听了司礼监几个随堂的见解,却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陈矩说皇长子可能言语过激,触怒了皇爷。
当时在场的司礼监随堂猜测,皇长子可能密信向皇爷告了黑状,皇爷才大怒,动用了锦衣卫和东厂。
另一个随堂猜测,皇长子不愿三王并封,可能与外廷有些勾连,不然皇爷也不会发那么大脾气。
没法揣测圣意,这就很难办。
张诚一开始也认为皇长子可能要倒霉了。
但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以他对皇上的了解,这件事很不寻常。皇爷的耐性越来越差,脾气也比平日里暴躁的多,似乎愤怒中还有一点期待?
既然无法确定圣意,那就只能实话实说。
张诚拿出一个书札,呈给朱翊钧。
解释道:“皇爷,这是景阳宫拢共九个人的文牍,里面记载了他们何时入宫,因何入宫,都做过哪些差事,还有他们被差遣到景阳宫的时间。”
朱翊钧接过来,随便翻看了一下,“还有呢?”
张诚从袖口中又摸出一个书札。
“这里是他们入了景阳宫后,在景阳宫所任差事,能查到的接触过的人,以及他们这些年出宫的时间、次数、缘故。”
朱翊钧没有看这个书札,只是摆摆手,“你这老货一贯的滑头,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应该清楚。不然,我也不会把东厂交给你。”
张诚心底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把最后一封书札拿出来,但又不得不拿。
嘿嘿一笑,腆着脸道:“皇爷把东厂交给内臣,肯定是相信我的办事能力,知道内臣心里只有皇爷,也只忠于皇爷……”
朱翊钧直接打断了张诚的马屁,“行了,就你屁话最多,赶紧说正事。”
“皇爷,这个里面记载了些东西,您看看。”张诚拿出最后一封书札,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表面上看不出来一丝一毫。
从张诚手里接过书札,朱翊钧开始翻看里面的内容。看着看着,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并且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景阳宫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