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知意回到自己王府之中,因为心中有事,脸上也有几分疲态。在外人面前虽然从来不露倦意,不过在妻子面前,倒是可以安心地放松一会儿,揉一揉眉头。 陶嫣靠在床榻之上,看自己夫君眉间倦意,有些担忧地伸出手去:“你去哪里了?” 原知意微微笑了笑,道:“让你好好静养,忧心外面那些事做什么?” 陶嫣皱眉:“我虽是女子,到底可以独当一面。从前外面的事,你从不避我。” 原知意没说话。 陶嫣突然有些着急:“可是阿堇有什么差错?” 从前原邈甫一出生便因为顽疾被带到天山,这次女儿原堇出生之前陶嫣又曾受惊,并非是自然顺产,故而对于原堇,陶嫣十分挂心。 原知意如何不知陶嫣对孩子的心结,连忙道:“不是,阿堇现在好好的。我只是忧心十七。” 陶嫣打量原知意神色,思索片刻便知来历:“可是十七与琳琅又有了什么。” 都不用疑问的语气,已经可以肯定。 这事她已见怪不怪,郎有情妾无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讲道理又不肯听,她权当这些年看了笑话。 原知意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给陶嫣说了一遍,于此事上,他相信陶嫣感性又不失理智,定有极好的主意。 陶嫣忽而像想到了什么,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日在阜陵?” 阜陵乃韩朝之前卫朝开国皇帝卫烈之墓。卫烈之前,天下群雄并起,诸侯纷争,百国战乱;卫烈之后,天下一统,国家太平。而卫朝这个短暂的王朝只存活了几十年便被韩朝代替却依旧被人铭记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卫烈首次一统了天下。 卫烈下葬的阜陵,正是由他生前的肱骨大臣段玉楼所主持修建。段玉楼精通奇门八算,阜陵因此成为世上唯一一座不可能被盗的帝王陵。这可惜,段玉楼原本功绩宏大,可是最后却鬼迷心窍,叛离卫烈,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一辈子的好名声毁于一旦。 原知意道:“当日里我们在墓道中被毒蛇群围攻,那蛇群之首,竟对她言听计从,堪堪避开所有机关将我们带入了墓室。” 这也是他怀疑她的开始。 陶嫣摇头:“她的身份暂且不提。只是当日在墓室中一事,倒让我极在意。” 原知意回想了一遍当日之事:“在卫烈的墓室中吗?” 陶嫣继续摇头:“是在外面,我找到了一个标记,是段玉楼建造阜陵时偷偷留下的。琳琅当时看着那个标记,哭了。” 原知意一怔。 “我从没见过她哭。”陶嫣低下头去,“那才是她真正喜欢的人。十七没有机会的。” ** 南玘约莫是这世上最害怕天下太平的君王,所以在一番事情风平浪静之后,又惹出了一件大事。 或者准确地说,并不是他闹出来的。 南玘宠幸了行宫里一个宫女,这宫女还是自己从南国带来的。这一切本没有什么不对,唯一的不对就在于这小宫女才提拔到了近前伺候,就被带出了国门,骄傲之下虚荣心膨胀,撞上了姜冉的枪口。 姜冉是什么人啊。一个女子,四岁便手起刀落在朝堂上将把持大权的大臣斩首把皇权原模原样送回给了年仅六岁的南玘,然后那原本懦弱无能胆小怕事的傀儡皇帝突然和开了挂一样,两个小孩子就这么撑起了一整个南国,至今已国泰民安十五载。 你以为一个小姑娘无缘无故被南玘从深山里一个贫穷村落里带出来是无缘无故的么?你以为一个小姑娘身居国师之位十五载深得皇帝宠爱有先斩后奏生杀大权随意进出任何地方是没有一点本事的么?这个宫女可能是脑子秀逗了,侍寝了一晚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于是冲撞了姜冉还以为南玘会为她做主。 然后,姜然说了句“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何以侍奉君王”,她就被送去“梳洗”了。 所谓梳洗之刑,就是将犯人裸体放在铁床上,用滚开的水浇上几遍,再用铁梳子一下一下刷去身上皮肉,直到露出白骨,气绝身亡。 姜冉手段毒辣之名,自此终于从南国传遍了韩朝。 ** 行宫里,姜冉一身黑色劲装静坐桌前,腰间佩挂的长剑都未取下,只是垂着眼光喝茶不语。 南玘一派风流模样,撑着额头眼角含笑,一刻不停地打量姜冉,眼睛像是蕴藏万千华彩。 直到姜冉的部下凌泉从外间走进来报那宫女断了气,姜冉这才抬了头,不过眼神依旧是没精打采的,只是冷声说出的话却极是让人胆寒:“剁碎了喂狗。” 凌泉领命而去。 南玘凑近了些,道:“阿冉,人也杀了,床也换了,地毯也换了,寝殿也重新收拾了一遍了,可消气了?” 姜冉侧头看他一眼:“陛下觉得我是在消气?” 南玘桃花眼含情脉脉:“那不然呢?或者你是在吃醋?” 姜冉冷笑道:“陛下如今心思龌龊至如此地步,身边人都不放过么?” 南玘笑容艳色无边:“你又如何不知道?我素来只喜欢你一个的。” 姜冉避开南玘凑过来的身子,站起来理了理衣摆。凌泉此时在外面吩咐完也走了进来,听闻此语去一边架子上捧了姜冉的披风来给姜冉穿戴。 姜冉看着南玘冷冷道:“陛下若是有时间胡吃海喝花天酒地,不如想想此行目的,尽快完事,也能尽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