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不知道,你还是有婚约的。” 女子穿着桃花色的衣衫,眉目清冷,抛下一句冷冷的嘲讽,转头便走。 他有些慌了,素来自信的太子露出了焦灼无措的表情,声音也是不稳的:“灼灼!” 灼灼。 现如今,皇帝已经不是很能记得起百里慕灼的样子了,自她离开之后,他一直在刻意忘却她的事情。某一日他终于发现自己再也记不起百里慕灼的长相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开心,就遇到了阮傲月。 一样的桃花色衣衫,一样的眼如明星。 阮傲月听说他画工极好,求着他给她作一幅画像,可画好之后,只有他知道,他竟是对着阮傲月的模样,画出了当初的百里慕灼。 百里慕灼虽然总穿着艳丽的桃花色衣衫,可是眉眼总是平淡冷寂的,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画出那幅画时,只是在心中想象,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分离,她会否成为那样明媚的样子。 他不知道。 而自己视为眼中钉的卿雪旸,就在临死之前告诉他,她是百里慕灼的女儿。 皇帝坐在黑夜之中冰冷坚硬的龙椅上,渐渐出了神。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理所应当生下来就是太子。他年少即位,治理国家井井有条,也算是一代明君。他少年时遇到过让自己动心的女子,娶了一位贤良淑德的皇后,拥有后宫佳丽三千,还得到过一朵善解人意明眸皓齿美丽动人的解语花。他有十七位皇子,二十四位公主,子孙满堂。 他这一生,如此美满。 可是他失去过一个人。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自己那个觊觎皇位已久的儿子终于忍不住了。但是他有自己的打算。 带着武器和卫兵进入的,是他的次子宁王。 他的长子病弱,早早信了佛道,日日吃斋念佛,不问俗世,可他的次子却天生一副贪婪的心肠。宁王素来看不起他的大哥,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长子,一直在与嫡长子原致郢分庭抗礼。 皇帝已经老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下面对自己叫嚣,可是好像已经听不太清。他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脸,听到的都是那个人的声音。 已经到了命数将近的时候了,他很清楚,所以他要做最后的一件事。 “这个龙椅你垂涎很多年了,”皇帝平淡道,“宁王,这些年你做的一直很好,不过你想做皇帝,还是算了罢。” 话音未落,明渐和苏亭已经出现在皇帝两侧。 大韩隐龙卫,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宁王颇为嘲讽地讥笑道:“皇帝人人都做得,如何独我做不得?您老先走,此事不劳您费心了。” 宁王的人马一拥而入,明渐掣出一柄弯刀来,龙权与龙灵的人都现身明处,与宁王的人马动起手来。跟随宁王进入大殿的,都是他精心训练过的近卫,可是即使人数上占了优势,龙权龙灵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久久僵持,宁王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 “宋挽。” 宋挽本来已经安睡了,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多年的警觉又使她立刻清醒。她坐起来,却发觉身子宛如被人定在了床上,丝毫动弹不得。 门边缓缓闪现出一个身影来,宋挽看不清晰,却十分冷静:“谁在装神弄鬼?” 门口的人还是看不清楚身形,可是声音却熟悉得让宋挽瞬间手脚冰凉:“我斩断你一只手,如今来还给你。” “卿雪旸!” 门口的那个身影倏忽间消散,宋挽惊醒,却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却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来人十分慌张,表情也极为慌乱。 宋挽皱眉:“杜若?慌什么?” 龙爪有十个小队,药王谷那晚覆灭了九队,当初唯一留在天京预备突发状况的的,就是杜若这一队,所以杜若也是如今唯一的队长。 杜若视宋挽作亲姐姐,此刻也不顾行礼,拉着宋挽道:“姐姐快去看看罢,宁王逼宫谋反,苏亭反叛,明宗主顶不住了。” 明渐。 明渐! 宋挽翻身下床,拿了外衣就向外跑。 杜若却没动,静静站在原地,眼神渐渐变得木然,仿佛被人牵引的傀儡一般。然后她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 苏亭是宁王的人,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若不是明渐机警,不曾远离皇帝,这才回救及时。只是随着苏亭反手面向皇帝的那一击,龙灵所有人都将对手自动换成了龙权宗。 局势瞬间反转。 “苏亭,你莫不是忘了隐龙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帝王罢。” 随这一声娇喝,一个劲装女子出现在明渐身边,随即另一大批人马出现在龙权一边。女子对皇帝抱拳施礼:“龙驰宗主反叛,带兵造反,已被属下斩杀。龙驰副宗主泠崖,敬听陛下旨意。” 宁王没想到自己收复的这两个人,一个在这里居于下风另一个早早死在外面,脸色铁青,不由怒道:“父皇,您这是要逼儿臣!” 龙座上苍老的皇帝,却渐渐明亮了有些浑浊的眼睛,笑了出来。 原致郢来了。 他穿着太子蟒袍,锦带玉冠,长身玉立,风姿卓越,站立在敞开大门外月色清辉里,手执仁道之剑湛泸,自殿外走进,停在宁王面前,然后对着龙椅上苍老的皇帝行礼:“父皇。” 皇帝看着他,这才是他真正的长子,他用尽一生心血培养的太子。他逼死了林莫离,那是原致郢最心爱的女人,即使那女子并没有犯下任何罪孽。只是未来的接班人必须要经历舍弃的过程,谁都不例外。 比如当初先帝给他一纸婚约让他失去了百里慕灼。 谁能不恨呢?他知道这个最敬重自己的儿子在林莫离死的那一刻已经与自己回不到最初的父慈子孝,不过没有关系,他首先是一个帝王,他首先要对自己的子民负责。 皇帝微笑道:“太子,你来了。” 原致郢的声音平静:“儿臣来为父皇,诛杀叛贼。” 他身形忽动,手中长剑直向宁王而去。龙灵与宁王近卫飞速反应,却被龙权龙驰纠缠,不得脱身。 宁王的武功是不好的,他的文治武功,无论如何都是比不过自小就作为储君被悉心栽培的原致郢的。 他死之时,双眼都不曾闭上,用静止的目光表达一切嘲讽。 原致郢面无表情,吩咐人上来收拾了宁王的尸体,殿外的叛军也被原夜凝和慕容谨拿下。龙灵虽然修习异术,不过为了控制,都种有□□。宁王之前自以为让龙驰宗主偷出了真的解药,不过如今看来…… “为兄竟不知,龙驰在你的掌控之下。”原致郢转身看向紧闭的厚重大门,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的佩剑是许多年前卫帝卫烈的征战四方所用的帝道之剑赤霄,那把剑即使收在鞘中,也似乎向外透着令人不容忽视的气势。 少年走近了,渐渐面容清晰。 原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