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玄沧和兰轩在一起的时候,因为禁令的缘故,二人一直掩人耳目,唯一一个知道他们所有事情的,就是玄洌。 玄洌第一个知道了他们的事,没少帮他们打过掩护,可是他们两个人能遇到,也是因为玄洌。 玄洌一直都认为,玄沧之所以对兰轩产生了兴趣,就是因为那次兰轩去东海找他的时候,他没有在,而恰巧被玄沧碰到了兰轩。 后来,但凡知道了这件事的人,都认为,玄沧的动心,就是在那时。 正是每个女子都会希冀的一见钟情。 只有玄沧自己知道,他对兰轩的感情,并不是这样蓦然兴起。 他第一次见到兰轩的真人,除了弋翟,没有人知道。 那个时候,弋翟趁兰轩一时不在,拉了步孚尹去天庭兴师问罪。而步孚尹来到弋翟面前时,不屈膝,不弯腰,不颔首,不垂眼,大大方方,身形笔直,不卑不亢。 “大胆天岁兽,见吾帝君,为何不跪不拜?” 步孚尹道:“洪荒天岁神兽,纵是父神面见吾等尚且礼仪备至。座上帝君,乃是尔等的帝君。” 弋翟笑道:“洪荒灭族,天界一统,你侥幸留得性命,也不过是琅山之属。上梁不正下梁歪,孤却不知你的主子竟是怎么教养你的了。来人,请琅山二少主来。” “不必帝君劳动,”突然一道娇声,带着十分的傲气,“纳漓兰轩来了。” 步孚尹闻声回头,看着殿门处娇俏身影,眼神宠溺,语气温柔,笑道:“你如何来了?” 兰轩瞬移飞身而上,踩在御案之上屈身,将锋利短剑抵在弋翟脖颈之上,一招制敌。 “我的部下,为何跪你?” 弋翟挥手,让群臣和天兵退下,笑道:“二少主的胆量真是越来越大。琅山的小庙,可还装得下你这尊大佛?” 兰轩没有撤手,甚至还划开了一道伤口,眼看着血液浸透弋翟的衣襟。 真神血脉,少有什么武器,可以伤到肉身的。 场面越发难以收拾。 步孚尹道:“轩轩,回来。” 不痛不痒的一句话,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却受了武器,站到了步孚尹身边:“帝君,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弋翟没有理会脖子上的伤口,也笑了起来。 “二少主,孤对你,对你们的忍耐,也不是没有限度的。” 天界帝君,被人蔑视,被人胁迫,被人警告,可依旧毫不在意,笑着放过面前的两人。 “劳动二少主了,请回罢。” 兰轩此时是不怎么懂适可而止点到为止的,于是又道:“帝君还没有回应我。” 弋翟正色道:“二少主的警告,孤收到了,可孤想做的事情,从没有做不到的。” “是么?” 兰轩挑了眉,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趣味与讥诮,带着欲语还休的兴致打量着弋翟,直看得弋翟无语般地轻笑低头,才拉着步孚尹离开。 步孚尹抬起头,与一同抬头的弋翟眼神碰撞,一瞬之间,火花四溅。 他转过身去,反客为主,拉住了兰轩的手。 挚爱在侧,他不是很愿意,去搭理旁人。 弋翟也离开大殿,走到后面,对着那一身白衣如雪将方才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玄沧道:“如何?” 玄沧看着兰轩的背影慢慢消失,饶有兴味地笑道:“这姑娘有些意思,不妨留下。” 而那个人…… 他眼神突然凛厉:“步孚尹,必须死。”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觉得纳漓兰轩这个小姑娘真是有意思,但是没有动心这件事,他比谁都清楚。 他是生于无爱之纪的神龙,轻易不动凡心,当时的兴趣,不过是对兰轩胆色的欣赏。可是在还没有爱上兰轩的时候,他已有了铲除步孚尹的念头。 再后来,东海宫门口对她侧脸的一瞥,才是真正成就了他的心动。 那个时候,好像是心脏的跳动停滞了一拍,然后激烈的砰砰声震荡耳膜,跳动着再回不去原来的位置。 可是那个时候,步孚尹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根刺。他从来透彻,知道只要有步孚尹在,他永远都没有得到兰轩的那一日。 所以他才设计,在暗中操控一切,让弋翟帮忙,斩杀步孚尹。 他赢了。 赢了步孚尹,也赢得了兰轩。 那时候,他从没想过如自己这样冷酷理智的人,竟也会有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时候,每一天,每一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都是如何做,才可以更爱她一些。 可是正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所想的,她足够聪明。 所以欺骗任何人的演技也一流。 她还是不爱他。 可是他的心已经送出去了,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让他收放自如。 所以他还是忍不住,要去再见她一次。 或许只有她不在了,他才有那个胆量,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玄洌和兰愔离开了夙兮殿,玄沧走上前去,将兰轩抱了起来,一步一步,往遗灵窟走去。 这是他挚爱的女子。 他走得很慢,希望可以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多停留一会儿,她难得有这样安静的、不带任何叵测心思倚在他怀里的时刻。 可是再远的路途,也有完结的时候。 遗灵窟中另有无数石窟,有两处已经有了遗灵永驻的主人。玄沧怀抱着兰轩,另去寻觅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他将兰轩轻轻安置在石榻上,理了理她的长发,然后在她额上轻轻印上一吻。 再见了。 我终于失去了你,我终于可以失去你。 从今往后,你我再不必彼此纠缠,互相伤害。 兰轩周身忽然散发出浅浅的红色光晕,然后在光芒大盛里身形消散,化作无数红色光点,最终凝结成洞窟顶上一朵晶莹剔透的石晶绯亡。 石窟壁上开始浮现出一列又一列的小字,那是洞窟主人生前所有的功绩。 玄沧一个字一个字看着,一直到整个洞窟被字写满。 他心爱的姑娘,在位虽然没有几年,可是却有着极多的功劳,并不输于始主太多,其中还有好几桩大事,譬如封锁琅山,举家族之力诛杀了获得始主遗灵的镜昶。 可惜,这个上任不久就被所有人称为第二个始主的宫主,终究被短命所缚。 “小蛇,”他终于还是叫出了从前对她的昵称,“我会等你回来。” 我还是舍不得。 我还是,想要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