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兰轩还是因为白芙和他起了别扭。 那时候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兰轩身上,那一尾小蛇和他这别扭一闹就闹到了她六百岁满第一次正式出席天庭宴饮。 姐夫云龙不在,四姐玄汐挽着他手臂自在天庭里自在行走,远远地见着兰轩身影,正要开口唤她,她便回头看见了他。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那姑娘竟是打算离开。 于是再也不敢沉默,赶忙开口:“你去哪儿?” “要你管。” 她狠狠一句抛下,一个人驾云回琅山,身影一下就不见了,难得惹得他一下怔愣。 玄汐抿唇笑开:“你找你五哥不停地帮你圆谎,就是为了这个姑娘?” 他无奈一笑:“是我惯得她愈发刁蛮骄纵。” 这话说的,不自知的,暗暗地其实有些发了狠,像是想证明她是她的,不曾让别人染指。 玄汐见他眼里带着宠溺执拗,心下微动,知他动了真感情,有几分感慨。整个东海,只有他们姐弟一母所出,是先王后诞下的嫡系血脉,平日里比别的兄弟姊妹尊贵些,自然就和他们疏远些,所以两姐弟之间素来亲密。此时见弟弟如此,玄汐心中触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可是说她什么不是了没有?你这么急着为她洗白。有这会儿工夫,小姑娘早气呼呼走远了,你就在这里陪姐姐么?” 他却像个毛头小子,此刻才如梦初醒,驾云而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玄汐看着这边笑,冷不防云龙从后头揽住她腰,笑问道:“那边有什么笑话?笑得合不拢嘴?” 玄汐自然地倚在他怀里:“我笑弟弟竟也有痴的时候。心上人同他置气他却一味与我说姑娘的好话,也不快快去追。” “怎么?”云龙挑眉,“弟弟有心仪的女子?” 玄汐点头,在他手心里一笔笔写下一个名字。 云龙显然有几分惊异,却很快又皱了眉:“本是桩好事,这是这样看,却不知道能不能成了。” 玄汐回头望了眼浩瀚云海,方才心上的想法终是浮现在脸上,有了担忧踌躇的神色:“若我说,多半是不成的。禁令……你也不是不晓得。” 云龙自是明白爱妻在说什么的,于是把玄汐揽的紧了些,柔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个办法。你再疼弟弟,也不能替他去受。要我看,凭弟弟这样的命运,大半是成不了的,不过,即使不成,日后想起来,千万年冗长人生,总也不至于苍白如纸。” 有,总比没有强。 玄沧自然是想不到,仅仅与姐姐这几句话的功夫,便晚了一步。 逃脱封印的黑龙流窜到琅山,欲寻当年封印他的纳漓雪色报仇,只是此时才知纳漓雪色早已过世,又知道琅山此刻空虚,心思一动,竟是有了摧毁钰馥宫的念头。 淇雨远在长白山,纳漓姝予、月归和兰愔在天庭宴饮,兰姒在封地孤蓉岛修炼,偌大的琅山,此刻竟是没了正经的主子。 于是自然的,兰轩甫一回来,见琅山已是一片血流成河,决计不能退让,便与黑龙交手。 只是,她彼时固然是有让黑龙彻底消失的办法和能力,却也是不能显露出来,于是交手间,很快地,便十分正常地“落了下风”。 他赶到之时她已经重伤,见她伤重,他眼睛便红了,顿时耗费了多年来隐藏实力的努力,显露出了自己的真实能力,竟是让从前叱咤风云的黑龙有了几分狼狈与吃紧。 战况激烈,此刻,姝予也带着人赶回。 卿弥君符痕带着与他一处隐居的另一位远古上神羽涅一同至此,加上二人远古上神之力,再次将黑龙封印。 玄沧不是没想过直接杀了黑龙的,只是同为龙族,再者,琅山的事,他此刻没有插手的理由。 他和兰轩在一起的事,除却玄洌,一直没有任何人知道。 毕竟是,触犯了禁令的事。 兰轩躺在一边地上,脸色惨白,宫人们忙着照顾。 符痕走时远远地看她一眼,素来如古井深潭的眼眸有着很轻微很轻微的波动,但只是无人注意的一眼,一闪而过,反身离去,像不曾有过这么一刻停留。 玄沧看见了。 那眼神让他心里沉了几沉,如坠在深渊。 眼底眷恋,浅的几乎不存在,但是,在的。 那么,他就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 女娲之子,令瑶。 思绪烦乱,看着此刻伤重被抬回璇玑宫的兰轩,心里更是烦堵,脚下一步竟都动不得了。 这个时候,是倾城悄然走在他身边,低声道:“你随我来。” 他避人耳目,就在倾城的青衿殿里等,一个时辰像是千万年。 终于,倾城推门走进来,道:“宫主和长老都走了,夙兮殿里人已安排妥了,你去看看她罢。” 他却不敢动,双唇几动才发出喑哑的声音:“……她,怎么样……?” 倾城就在殿门口看着他,眼光深静:“虽然有一条禁令横亘在你们之间,不过若是步孚尹,这个时候一定是不顾一切去守着她,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回来,而不是躲在这里,等着询问别人她是否安好。” 他没办法否认。 他没有勇气去挑战那条远古遗传下来的禁令,将两个人的关系挑破在明面上。 他顾虑太多。 见到她,他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低了头,俯身抱住她,把自己的头埋在她肩窝,确定她在自己怀中。 “……为什么……不等我?你明知道我会去,为什么,不等我?” 兰轩却道:“我总会死的。” 是,她固然是女娲神族,只是她是守护者一脉,纵有漫长寿命,终有停止的时候。 他听着这话,心里晓得,自步孚尹身死,她活的意念再深重,终是淡了。 争不过过去岁月,争不过已死之人,那就争日后年月。 他不是勇敢的人,却是固执的人,固执的让人心惧。 那时他对弋翟说:“没有人有那么多感情经得起人耗的,我既爱她,那便争定了。” 这话就像是忘了,他自己的感情,也是在送给她耗。 也是很久之后,他自己快忘记了所有,却忘不去她红衣灵动唤他“小白龙”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终于晓得,感情经不得人耗,却是,泼出去一盆水,怎么都收不回来。 也不愿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