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能洗澡,风尘仆仆的三人依次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行李,相约着准备去这宅院四处走一走。
临出门,家丁送来了三份油泼面,俱是加量版的,还有整个的生大蒜。三人如饥似渴饱餐一顿,已是傍晚。
孙传庭的讲学课堂已经散了,此刻宅院里,四处的房舍都冒着袅袅炊烟,充满了烟火气。田明亮三人闲庭信步,感慨万千。
孙传庭所住的宅院里,此刻正在吃晚饭,孙传庭和他的得意门生一桌,女眷和贴身仆人一桌。
孙夫人来到主桌,对孙传庭道:“老爷,菁儿回来了!”
“什么?菁儿在何处?怎地不来用餐?还在跟爹置气吗?”孙传庭放下碗筷,站立而起,询问道。
孙夫人眼泪婆娑,解释道:“菁儿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正在闺房休息呢!”
“夫人,菁儿回家,此等大事,怎么现在才告知我?”孙传庭柔声责备着,向众人解释道,“诸位,失陪片刻,小女云游五载,今日归家,更兼有伤在身,孙某且去瞧一瞧!”
出得客厅,孙传庭提起裙摆,开始一路飞奔向隔壁孙菁的闺房。在门口就大叫道:“菁儿,你可算回来了!”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从没见过老爷这般不形象,行色匆匆的。慌忙开门,让老爷进屋。
孙菁躺在床上,听闻父亲进来,挣扎着坐起身来,答应道:“爹!”
“菁儿!”孙传庭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女儿床前,上下打量着女儿,激动地说,“你个小丫头片子,五年不见,长这么高了!都瘦了,肯定吃得不好,这几日叫你娘亲手给你做好吃的,好好补一补!爹之前语气重了些,也是心疼女儿心切,没怪爹了吧?对了,腿怎么伤着了?还疼不疼?”
孙传庭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孙菁有些忍俊不禁,嗔怪道:“爹,您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叫女儿如何回答啊?”
孙传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关切地说:“那就说说腿伤,爹现在就给你请郎中!”
“爹!不必了!”孙菁解释道,“女儿路途遇到了一个郎中,在延安府一带名气颇大,有人甚至称其为华佗再世。女儿本来早已可以下地活动,但这郎中不让,说还需静养十天,以免落下后遗症!”
孙传庭连忙责备道:“速速躺下!郎中所言极是!欲速则不达,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可大意也!想吃啥告诉爹,爹让你娘给你做!”
“爹,您如今怎地这般啰嗦啊?”孙菁吐槽道,“您就不能歇一会儿吗?”
孙传庭没好气地说:“你这丫头片子,怎么跟爹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像什么话?你还没告诉爹,腿是如何受伤的呢!”
“哎呀!爹您真的是太啰嗦了!”孙菁抱怨着,“如今世道,兵荒马乱的,遭奸人陷害,腿受个伤,又能算甚?幸亏女儿路途遇到好心人,才捡回一条命!”
孙传庭沉吟道:“如今,金人大举进犯,辽东告急。余观金人布局,或将吞并鞑靼之漠南,而陈兵压迫山西一带也!为今之计,朝廷或应主动出击,增派兵力固守长城也!另,陕西地界,已有多股边军哗变,作乱乡野,朝廷亦是鞭长莫及。攘外必先安内,流贼必须扑灭于萌芽,否则一旦起势,后患无穷也!当今朝廷,尚文轻武,此风断不可助长也……”
一说到天下大事,孙传庭益发滔滔不绝,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手舞足蹈,时而颔首低眉。
孙菁忍不住问道:“父亲当年不是发下毒誓,绝不过问天下之事吗?今日又是何故?”
“小丫头片子!当日醉酒,一句戏言而已,休要再提此事!”孙传庭责骂道,“父亲虽闲赋在家,然君子怎可不心系天下也?”
孙菁转移话题道:“爹,女儿一直好奇,女儿历经千辛万苦,在友人帮助下,重回父母大人身边,您怎地就一点也不关心,是何人费劲周折,舍命护送女儿回家?如此怠慢,似是不符合君子之礼数吧?”
“你这丫头,爹不是见到菁儿回来,一时太过激动,忽略了这点嘛!”孙传庭振振有词道,“明日,爹设宴款待菁儿的友人,总可以了吧?”
孙菁调皮地笑道:“这还差不多!菁儿先给爹简要介绍一二,以便爹有个初步印象。”
“这第一个友人,名叫田明亮,乃米脂县人士,原本在县衙做杂役,后不忿另一陌生人被冤下狱,竟然将犯人给放了,这犯人出来后杀了两人,县衙将潜在知情人八人灭口,栽赃嫁祸于他二人,公开通缉。田明亮随友人投军,后不堪边军残暴当了逃兵,被一伙村民抓住,是以巧遇同样被抓的菁儿,设计将菁儿救了出来。”
“这田明亮,谈吐不凡,心胸开阔,心系黎民,能文能武,能屈能伸,女儿观其颇有名士之风也。”
“第二个友人,名叫吴毅,系那田明亮的老乡,交情应该不浅。这吴毅有起死回生之术,在定边一带名气较大。”
“这第三个友人,名叫张德帅,乃是吴毅所救之人。据他本人所言,卧病在床三年,生活不能自理,乃等死之人,不料竟被吴毅两个月给治好,如今已是活蹦乱跳,追随在吴毅身旁,也算重情重义!”
孙传庭耐心地听女儿介绍一番,哈哈大笑道:“菁儿的友人,想来都是重情重义之人!爹明日好身犒劳三位一番,定然不让菁儿丢了面子!”
“爹,菁儿还有一事。”孙菁尽量保持淡定,缓缓道,“前番边军围困金县,刘师兄孤军奋战,与边军首领李自成大战三百回合,竟被参将王国暗箭所中,战死沙场!想必父亲已有所耳闻也!”
孙传庭捏着拳头,低吼道:“为父已有所耳闻也!贼兵不义,为父誓要将之斩尽杀绝,方解心头之恨也!”
“实不相瞒,那田明亮昔日所救之人,正是这李自成!”孙菁解释道,“其实,这李自成也算个义士,金县之围后,李自成已手刃参将王国,替刘师兄报仇雪恨了!因为刘师兄的事,田明亮与那李自成决裂了,其实大可不必!”
听闻田明亮救的是李自成,孙传庭顿时脸色大变,厉声说:“明日为父有重要客人,宴请菁儿友人之事,改日再议!”
“爹!”孙菁急了眼,大声争辩道,“说好明日的,为何出尔反尔?”
孙传庭起身往外走,有些冷漠地叮嘱道:“你且好好休养,明日为父再请个郎中,给你好身检查一番,为父才能放心,你的伤可不能当儿戏!”
“爹!”孙菁还欲争取,孙传庭已经走出门外,头也没回一下,如此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