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曲行江跪在两人面前行礼。 “起吧。”曲行江亲自赶来,估计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陛下。”曲行江站了起来,但是身体依旧保持弯曲的状态,“陛下,太尉周褚与御史大夫夏侯奉求见。” 太尉、御史大夫,这二人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此时他共同管理射策之事,想来是出了结果。“宣。” “两位爱卿有何事觐见?”李君霖正襟危坐于椅上,看着立在书房中的两位大臣,而李书宸则坐在她右下方的一把椅子上。 “射策之事本来由丞相、中书令与臣三人统筹负责,可是今年丞相之子参与射策,此时便由太尉与臣负责。如今已有结果,故特呈上请陛下过目。” 御史大夫夏侯奉是个历经三朝的老人资历颇深,太尉周褚又是闷性子,两人一同觐见,一般都是夏侯奉先开口。 “原来是这样。”细白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敲击,“那便呈上来给朕与皇叔一同瞧瞧。”夏侯奉说是给她看,但她还未成年,摄政还要看皇叔的意思。 瞧过了他们两人特意呈在前面的这几分,倒是极有文采。 如今朝中只有俩职悬空,一为御史大夫属下御史中丞和光禄勋下的左郎将一职。这批才子中只有两人能任职,其余人等暂为郎官等待出仕的机会。 这俩个职位各有利弊御史中丞协助御史大夫监督百官,商议朝政,而左郎将虽然位低,却是天子近臣,左右心腹,等上一两年若有机会便能扶摇直上。 “不知两位爱卿在此二十人中更看好哪位呢” “臣意属天字七号的策论,策论题目虽然单一,只言长河水患一事,但此人给出的答案却颇有新意。治流不如治源,偏僻入里。”夏侯奉拱手答到。 “臣有另议。”待到夏侯奉说完,周褚也上前进言。“臣意属人字三号的策论。策略内容涉猎及广,一些问题虽然只有聊聊数语,却极有见底……足见此人见识之广泛。” “两位爱卿皆言之有理,此二人的确才华出众。”她瞥一眼一直沉默不言的李书宸,笑着将问题扔给了他,“不知皇叔有何高见呐。” “臣瞧着这两篇策论皆是良才所写,但臣对这其中一篇字迹颇为熟悉。心中有一猜想不敢妄言。还请陛下特准解开这答卷者的姓名。” “这有何难。裕珩,解开。” “是。” 为示公平,所有答卷人的信息都被蜡封了起来。裕珩拿着银制的小刀沿着封蜡处缓缓隔开。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李君霖将手中的纸放下,又挥手示意曲行江将它交给李书宸、夏侯奉他们传阅。上面写着沭郡举荐长安裴氏逸行,又小注其父乃裴敬徽。“适才说到丞相避嫌未能主持科举,这厢便发现,那裴公子就是夏侯爱卿所力荐的人字三号。” 此时,考生的资料也已经被几位大人传阅了一番。周褚为人刚直,固守礼教,与朝中诸臣的关系并未十分融洽,而且因为元德皇后干政的事情,与裴敬徽素来有隙。但此时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养子当如此。 “臣早些年便听闻,裴丞相家的儿子,只身离家游学。当时臣只道是,有人人云亦云罢了。如今见了次子的策论,当真是行得了千里路才能有此真知灼见呐。” 周褚摸着胡子一脸感慨,似乎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自家那臭小子也扔出游学一番,可是想起家中疼孙如命的老母,这件事情也只能想想罢了。 一旁的夏侯奉,自然是没有周褚那样感慨了,只是附议了几句罢了。毕竟他是他力举的裴逸行,说多了难免有自夸的嫌疑。 另一张答卷也被解封上面写到,洵阳郡举荐兰陵苏氏霆舟。 李书宸蹙着双眉,将那一段资料拿起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 “皇叔,这个苏霆舟有何不妥?”小皇帝似乎也注意到了李书宸的异常。她依旧是维持着单手撑着桌子的姿势,看似不经意地,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看到裴逸行这个名字时,垂在桌下的手却紧紧地攥着衣角。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个苏霆舟应当是琅湖云岫先生。” 李书宸将手中的纸张放下,从他眼中倾泻出一种光芒,让人不能直视。 琅湖云岫先生,这几个字一出,殿中瞬间寂静了几分。 “摄政王说得可是当年献上三策,使北戎、东翎、西柔和秦钺四国退兵的云袖先生?” 沉寂了一会儿,终是有人打破了这样的寂静。周褚将那篇放在一侧的天字七号的策论又仔细的瞧了一番,眼神炙热而滚烫。 夏侯奉也是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摄政王这般说法,可是发现了什么确定的事情能证明苏霆舟就是云袖先生?” “错不了的。”李书宸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当年四国围楚时,我已记事,因为事态危机所以对这件事情印象极深。而后我在北疆之时,也曾多方打探云岫先生。如今从我收集的消息,再加上苏霆舟的信息,我能肯定他便是云岫先生无疑。” 李书宸的话认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但也让众人觉得更加不可思议。这苏霆舟今年才三十有四,而十六年前四国围楚之时,他还是个不过弱冠的少年。但是这弱冠少年,却能连出三策,让四国联盟瓦解,使大楚避免亡国的命运。这番心智,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本来裴逸行也算得上是天纵英才,可是他却差些时机,差了些名声,毕竟云袖先生当年之举,无人能与之比拟。 云袖先生一直隐世不出,但如今李君霖一登基便有此等能臣相助思及此处,周褚和夏侯奉不由感慨这位新君真是位福星。 李书宸眯着凤目看着李君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也好奇的很,数次想请出山而不出的云袖先生,此番为什么会主动而来。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此番之后,朝堂之上,定会打破原有的僵局,出现新的局面。 李君霖瞧着他们看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喜得云袖先生,是我大楚之福。朕有意将御史中丞之职授予苏卿,左郎将之职授予裴卿,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陛下圣明。” “其余一十八人还得由两位爱卿酌情处理。时间不早了,两位爱卿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李君霖送走了周褚、夏侯奉,又与李书宸在钧思殿中坐了一下午,终于熬到了晚上。 旭帝独宠元徳皇后一人,以至后宫空无一妃。所以纵使他怎么对元徳皇后好,国库总会是比一般养着佳丽三千的皇帝富裕的多。所以当李君霖上位时,俨然已经是个坐在金山上的小富婆。 作为一个富裕的皇帝,自然生活是上怎样舒服就这样来了,此时,她身下这暖床,垫得是上贡的短绒,再配上蚕丝缎面的靠枕。又软又暖,整个人在上面要多舒服便有舒服。 李君霖素来怕冷,一般都是窝在这暖床中津津有味地看着志怪游记。可是,今晚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乖宝,今日是怎么了?” 用了晚膳过后,李君霖便将宫人都遣到了外室。这殿中是没有外人的,所以素问才敢这样直接称呼李君霖的乳名。 李君霖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素问,良久,才轻叹一声道,“阿孃,苏先生来长安了。” 提及苏霆舟,素问饶是平素再如何稳重,此时也有些失态。 她正在修炼花枝的手一抖,便将一朵开得艳的紫气东来从枝头剪了下来。素问白着脸,看着桌上的花沉默了一会儿,道,“陛下,奴婢觉着身上有些不利索,不能再在殿内候着了,望陛下赎罪。” 说罢也顾李君霖的反应,只是兀自出了内殿。 李君霖看着素问面色不虞的离开,也有些郁闷。素问从她到安陵侯府时便陪着她长大,虽然素问从来不说,但是李君霖也能感觉的到,她与那些普通的下人是不同的。素问识文断字,一般的官家小姐未必比得过她,显然有世家的底蕴在其中。 而等李君霖启蒙时,家里来了一位名叫苏霆舟的夫子,李君霖才越发觉得素问之前应当是有一段颇为不寻常的经历。 只可惜就算发现了端倪,素问也不愿意同她说,而苏霆舟也只当了她一个月的夫子。 正当李君霖思绪纷乱的时候,灵枢端着牛乳推门而入。 “陛下,御膳房准备的牛乳来了。”她将牛乳递至李君霖的面前,又叮嘱到,“素问姑姑可是让我看着您,一定要一滴不剩地将它喝完。” 显然刚刚进来的灵枢,没有发现她和素问之间小小的不愉快。 李君霖伸手将牛乳接过来了,一口饮尽,灵枢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漱口。 虽然御膳房的手艺甚好,但是李君霖还是不喜牛乳的味道。 她在这厢漱着口,灵枢立在一旁无事,却看到了桌上的那枝被剪落的紫气东来。“陛下,这是何人剪的,何故这般辣手摧花?” 李君霖将口中的茶水吐出,淡淡地道,“我无事想学剪花,一时手抖便剪掉了。” 既然灵枢不知道这些事,李君霖也不会多事的说出来,毕竟她自己对素问的事也是不解甚多。 她这样说,倒是让灵枢想到了这个月来,李书宸带着她学骑射的事。灵枢觉着,李君霖是想过女儿家的生活,琴棋书画茶花,可是却不能明目张胆,只能自己偷偷的琢磨。 “陛下,奴婢的手艺虽然不及素问姑姑,但也是没有差错的。如果陛下有兴趣的话,奴婢也是不敢推辞的。虽然白日里练着骑射,但是也不妨碍咱们晚上关着门摆弄些花儿玩。” 李君霖听着灵枢着带着同情和暗示性十足的话,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只觉得灵枢这丫头又想歪了。 只是被灵枢这么横插子杠子,李君霖心中的那些小郁闷瞬间都消失了。她身子一歪,整个人便陷入了被子里。脸儿埋在被子里,传出的声音比平常都要闷一些。 “那就有劳灵枢姑娘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