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师友没有询问老牛都干了啥，敬恒言也没有刻意去说，因为他确实没干啥特别值得提的事情。
自打离开秦王府开始，他就始终跟随在李世民身边寸步不离，政变发生时也是如此。
但没有人小瞧他，有些人在政变发生前就已经立下了足够的功劳。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如此，牛进达亦是如此。
聊了一会儿军国大事，三人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学问上面。
一开始是三个人一起聊，说着说着敬恒言就只有听的份儿了，根本就插不上嘴。
有些东西甚至听都听不懂，这让他非常震惊。
吕才在他心目中堪称‘无所不能’，没想到牛师友竟然能不落下风。
之前敬君弘夸牛师友才比甘罗，他还很不以为然，现在则是心服口服。
正在论道的两人，看对方的目光里也同样震惊。
之前在酒楼他们虽然有所交流，但因为是初识都有所保留，只是浅浅的谈了一番。
正准备深谈就被赵德言的事情给耽搁了。
之后两人其实都想找机会再和对方交流一下，这次终于找到机会。
最开始依然是试探性的交流，发现对方能准确的接住自己的话题，就开始逐渐深入。
然后越聊越深，也越聊越兴奋。
牛师友只觉得吕才样样精通，算学、医学、军事、绘画、百家经典……各种思想信手拈来。
还不是生搬硬套，而是真的有自己独到的理解。
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这样的全才竟然真的存在？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吕才竟然认为实物决定人心。
什么意思呢，就是物质决定意识，也就是说他是个唯物主义者。
牛师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度怀疑对方也是穿越者，只是藏的比较深。
于是他就将话题转移到算学上，然后借机说出了那句：奇变偶不变。
然后吕才没有任何反应。
又找個机会说出了‘宫廷玉液酒’，对方依然没有反应。
至此牛师友终于确认，他确实是土著，只不过是个异类。
当然，他这么肯定不是因为两句暗号没对上来，而是吕才虽然很有才，但知识宽度始终没有超出唐朝应有的范围。
他虽然懂算学，却没有超出周髀算经、九章算术这些古典算学经书。
对唯物思想的了解也很肤浅，比较零碎不成系统。
但即便如此，吕才的才华也带给了他足够大的惊喜，之后他心中就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样的全才为何在历史上没有记载呢？莫非是被埋没了？
事实上是他读史书不够全面，吕才在史书上是留了名的，还留下了很多事迹。
比如他曾经掀起了反佛高潮，逼的李治不得不出面调停，然后让他和玄奘当面辩法。
辩法过程史书没有记载，只说李治判他输。
但事后佛教没有进行任何宣扬，以此来打击吕才和道家。
吕才本人也多次表示对这个判决不服，由此就能看出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不管他是输是赢，能逼的整个佛教跳脚，逼的李治亲自出面调停，就足以看出吕才的才华。
他还留下多本著作，只可惜思想过于超前不为其他学派所喜，作品大多失传。
只有零散几篇，被收录在别人的文集里才得以保存下来。
如果他的著作能全部保留，中国对唯物和哲学的研究，恐怕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不管怎么说，此时吕才都带给了牛师友足够的惊喜。
但同样的，牛师友也带给了吕才更强烈的震撼。
在吕才看来，牛师友也是全才，算学、书法、部分经典（道德经）上的研究，还要远远超过他。
缺点就是对百家典籍只是泛泛了解，并不是很深入。但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才八岁的小孩子。
可是他的种种新颖观点，又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即便是他不了解的学派，也能点评几句，甚至给出全新的观点。
当然，比起这些更让他吃惊的是，牛师友竟然认同他‘物质决定人心’的想法。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过很多人，大多都不以为然，少数直接斥之为歪理邪说。
牛师友不光是认同，竟然还直接提出了‘唯心论’和‘唯物论’两个概念。
对于吕才来说，这是何等的震撼可想而知。
同时他也充满了失落，一直以为自己发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走了。
而且对方明显比他走的更深更远。
不过随即他又振作起来，同行者越多越好啊，吾道不孤也。
之后他就开始请教起唯心论和唯物论。
牛师友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唯物主义者，那是一点都不藏私，将两种概念详细的介绍了一遍。
当然，也只是介绍了一下概念，并没有太过深入的聊。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吕才兴奋的了。
到了这个时候，敬恒言已经彻底听不懂了。
什么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决定物质，他和听天书一般。
一直到下午，眼见天色不早，敬恒言不得不打断他们：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了，吕先生我们该回去了。”
吕才抬头看了看天色，意犹未尽的道：“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今日与四郎畅谈，实在获益良多。”
牛师友却觉得很尽兴，笑道：“吕先生博学多才，我亦获益良多……若有瑕可随时来找我。”
吕才自然是求之不得：“好，只要四郎不嫌烦，我恨不得每日过来请教。”
又客套了几句，两人正式起身告辞。
将两人送到大门口，看到他们走远，牛师友才返回。
然后就去见了黄氏。
黄氏很高兴：“果然啊，人要多行善举，这不就多了一个朋友吗，你阿耶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的。”
牛师友在她旁边坐下：“阿耶和将军肯定私下已经见过了，要不然敬大郎不敢这样的。”
去朋友家拜访游玩很正常，但一般不用特意给对方家长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