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再说九边之患?!”
贾芹的声音伴随着内力,如金玉相撞,清脆又慑人心魄,“只要九大边镇不乱,无论天灾、亦或外敌入侵,都无惧。”
九边,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相继设有辽东、蓟州、宜府、大同、偏头、固原、延绥、宁夏、甘肃九大边镇,称为九边兵镇。
大乾太祖推翻大元,划出京师的外围防线。
“建朝近百年,藩王林立,拥兵自重,据闻,朝廷对国之重器却无法尽数掌控,九边兵镇如同这京城的九门,只要任何一门投敌叛变,外敌便能顺门长驱直入。
我不在朝局,不知九边当下战力,不知朝廷对九边掌控力为多少?
但我以为,九边应即刻处于战备状态,特别是辽东边境。
当下盗匪四起,若不能加以遏制,灾民便会转化为流民,一旦爆发内乱,加上外敌入侵,内外夹击,大乾将危若累卵。”
贾芹话音落下,空气似乎凝滞。
案几一角,三足兽头香炉鼻孔喷出的檀香青烟袅袅,却凝结在半空,在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一道缓慢流动的氤氲。
“流民作乱,外敌入侵,九边叛乱......聚焦于同一时刻爆发,天下大乱啊!”
李守中清瘦刚毅的面容上,隐有几丝莫名忧虑。
“大乾国运多舛,这架千疮百孔的战车,如何承受不堪之重?”子钰柳眉之间瞬时凝着化解不开的哀伤。
......
“尽管,大乾内忧外患,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大乾最大的危机,却是吏治之患。”
贾芹的声音缓缓荡起,如小河流淌,却蕴涵着肃杀之气。
“六年前,大月山之变当今圣上与兵部侍郎徐谦力挽狂澜,挽苍天于将倾,避免了灭国之危。
但大乾也遭受了重创,如同打断了大乾的脊梁,战创至今未恢复,却又开启了无休止自相残杀互害模式。
大乾内部,日月双悬,太上皇与皇帝双皇并立,更为国之大忌。
整个大乾内部如同朽木,维持着最后浮于表面的枝繁叶茂,群体性醉生梦死,开启着大厦将倾最后的狂欢。
粮食短缺,流民四起。
边镇虚弱,一触即溃。
眼看是秋收之际,正是南倭北虏打秋风的最佳时机,战争不可避免的爆发。
边境各国如同巨兽一般,正在张开着獠牙,随时给大乾致命的一击,随之分食这头虚弱巨兽。”
......
李守中目光阴鸷,一言不发。
内心不若表面那般平静,如台风掠过,排山倒海,海啸惊天。
大乾舒适了几年,重文抑武,但朝堂上下都能感到山雨欲来,大厦将倾之感。
天灾人祸,百姓流殍,流寇肆虐,中枢失驭,皇权衰落,天下野心之辈,乘势而起。
身处文官之中,周围全都是假大虚空、虚与委蛇的伪君子,整日歌功颂德、四海升平,都是些言辞空洞正确的废话。
而贾芹虽不在朝堂,却高瞻远瞩针砭时弊,抽丝剥茧又洞若观火,如晨钟暮鼓当头棒喝,冲击着他强大而又麻木的心脏。
……
子钰打了个寒颤,不服道:“大乾歌舞升平,哪有这般虚弱?”
“如果说,贾府是浓缩的朝廷,窥一斑而知全豹,处一隅而观全局。
贾府一门两公,当年金戈铁马、叱咤疆场,是何等英雄?
正所谓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三世而斩,贾府也未能挣脱此魔咒。
贾府第三世领导人整体垮塌。
宁国府贾敬虽中进士,却消极遁世,荣国府当家人贾政迂腐平庸,附庸风雅,荣国府大房贾赦虽袭了爵,却醉生梦死,荒滢无度。
而第四代更加不堪。
宁国府在贾珍的带领下,穷奢极欲,醉生梦死,飞鹰走狗,寻花问柳。
荣国府新生代更是一群纨绔膏粱,整日里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空气中充斥着脂粉味道,充满着精致的矫情、精致的小资、精致的利己,整日闲愁万种,多愁善感,无病呻吟,无语怨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