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绘凛觉得很坑爹。有时候话不能乱说,脑子不能乱想,敌人不能乱猜。 分组怎么就在准决赛遇到立海大附中了呢。 她们之前集训的时候跟几个立海大的正选比赛几乎没赢过。而她第二天实战时则是不得不回到东京参加服装部的赶工,并未对上来自立海大的正选——相反对方却在前一天有很多机会观察到她和青学其他人的情况。而立海大,有两个进入全国级别个人赛的正选。 她仔细回忆着当时集训的情况。她们的体能当时并不能比得过她,但是现在不一定——真田少年当时也不如她,看现在呢?但她记得有一个女生杀招十分果敢犀利,在气势上就压了对手很大一头,好像名为八神。 其实谁也不知道万年垫底的青学能走多远——实际上谁都觉得万年垫底的青学根本都进不了关东大赛。 但谁会真的抱着必输的信念来比赛的? 就算对方是全国级别的强队,谁也都是想着要打败他们才去比赛的。 青学女子剑道的成员们,一句丧气话都没有说过。 看着对方排山倒海之势的亲友方阵在台上,清原绘凛产生了更强大的胜负心。队员们互相给出坚定的目光——一定要让这些声音消失。 进入关东大赛以后她们便商量着改变了出场顺序。遇到难以意料的强队,清原和高桥必须有一个人要放在次峰或者中坚,不然如果有万一队员们的信心会被摧毁掉。尽管最后的总输赢是按照五场赢的总本数判断的,但是不能以弱打强,被抢到太多的本数也不行——田忌赛马是行不通的。所以一般没有意外都是按照队员强弱来排列顺序。尤其是在同高桥商量后,高桥跟对方之前的主将,名为深泽,是对战过的且并未真的太落下风——因此认为清原如果作为主将甚至有机会胜于对方。 大家最后将高桥放在了中坚,对换了原来副将的位置。 准决赛开始,青学也来了不少应援的人,大多数是一二年级的,还有一些学生会和委员会来声援的。本来青学的女剑部在学校声名也不高,何况同时另外场馆中也在进行男子的比赛。班里也有好些人来应援了,清原绘凛虽然话不太多,但也不会拒绝班里的活动,之前给别的同学比赛应援的时候也都是去了的,因此人缘还不错。真田弦一郎在学校训练,但是真田和江和诚一郎都跑来看她的比赛了,诚一郎甚至把儿子佐助也带来了。 她们坐得近,清原甚至能听见那个词库已经积累起来,已经可以充分跟人聊天的佐助在那里喊着,“阿姨加油啊!阿姨!打败老头(叔叔)他们学校啊!” 真田诚一郎也是立海大毕业的,轻轻拍了他的小叛徒一巴掌。 “阿姨要打倒老头(叔叔)和我后面这个老头(叔叔)他们学校啊!” 又是一巴掌。 清原要摇摇头,背过身的时候背对着他举起手臂伸出食指点点天空表示认同。 清原依旧是主将,最后一个上场。两方致礼的时候才好好确认了一遍出场顺序。果然主将依旧是深泽,清原想着高桥所提供的信息,心里稍稍踏实却也不敢大意。 她瞄了一眼高桥的对手,却是之前去年她注意到的八神。她还以为这个人至少是副将,却也为高桥担忧起来。但是高桥性格中的认真和实事求是的精神远多于那三分傲气,即便是被激怒也会认真分析局势而不受感情驱使。 虽然现代剑道已经不分流派,但不管是真田家还是其他的剑道道场,还是会分别坚持他们的流派和风格。在学校进行训练的教练,推崇的也是以持心中正,以无为而待有为的进攻方式,或是看作以退为进,以适度防守寻找对方破绽以求一击制敌的理念。 这虽然是十分常用的策略,但是同清原从小学习的进攻方式还是有所不一样的。清原和也所教授的,以控制距离作为策略的依据,近则刁,远则力的攻击方式,常常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在瞬间改变二人距离、改变进攻的目标。所以小绘凛经常觉得她的父亲是个奇才。 再加上女子选手有很大一部分,主动进攻性都真是不那么强的——第一两场比赛下来,便并未真的拉开太大差距。担任次锋的好歹也是三年级的学姐,对上对方二年级的新人,在体能和经验上都有优势,所以第一局以2:1暂时领先了。但是第二局对方的次峰显然更加游刃有余,且竟然是个主动进攻的选手,而青学这边因为第一局的鼓舞,也不服输地放开防守,将比分硬拖到2-2,因为体能问题落了下风,以2:3结束了比分。 高桥冲着筋疲力尽几乎站不起来挪下场的次锋点了点头,上场迎战了。 清原的拳头都不禁捏紧了,目前大比分已是平了。 “哈!”立海大的中坚,八神,上场便是以自上而下袈裟斩,高桥身形未恍,右横切卸尽了力道。 不好……对方的攻势并不是一击,早在高桥出刀的时候,八神已经转移了步伐,重心左移,双手平举刺向了高桥的手腕。 居然一来就瞄准了如此小目标的手腕。 一瞬间清原仿佛看见了他父亲的出刀风格,心里越发不悦。 “红方,一本。” 她只希望高桥能够稳得住,如此看来八神的连招试探和假动作只会越来越多。——她的第一声大喝便是为了加深假动作的影响力。 “哈!”八神又是一击唐竹,正面劈砍下去,高桥也有所反应,以全力格挡的瞬间,借着反弹的力量跳开,并一步冲刺以逆风向上攻击。 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八神已经挥刀击向了她的手腕。 高桥看是看见了,咬咬牙,没去格挡,同时击中了对方的右腹部。 “双方,一本。” 连续两次击中手腕,就算不伤也会影响她握刀。 她咬了咬嘴唇,高桥其实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对方的策略,明明可以击打其他有效部位,却偏偏瞄准她的腕部。但是击打手腕能被判定有效分本来就很随缘,对方为了得分,两击可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高桥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红方一本,比分2-1!” 高桥结束后握着手腕走下台,果然立刻示意了急救小组进行包扎。 “可恶,居然输给了这样的策略!”高桥看着进行固定和冰敷的手腕压低声音暗暗发泄着。但是她们不能发作,因为接下来还有两场要战。总比分5:6落后于对手。 第四局是青学女剑部的部长。像是为了高桥报仇一样,一开场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击面唐竹,震得对面次锋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对方会过神来便再也没有这么轻松。 清原看着对面的次锋,怎么实力也比不过刚才的八神,心里转念了然。她们想让高桥作为中坚把握住队员的气势,对方何尝不是将一个杀手锏派往中坚打乱她们的节奏。况且,原本高桥有个人赛赛绩才是更受外校瞩目的选手,前面还有一个全国亚军的深泽佐知子在主将等着她。清原绘凛自己虽然去年是作为主将出赛的,可是根本没有进入关东大赛所以不值得任何人来调查。 二人在最后战平,总比分,6-7。 于是胜负的关键落在了清原绘凛的手中。可是……听着对方应援团的气势就得知,她们已经开始庆祝胜利,青学必须拿到2-0才能赢——这几乎是实力悬殊的对手才能做到的。 无论如何,战斗,即为战斗。清原深呼吸,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清原绘凛最擅长的就是抛除杂念不是吗。 她是有优势的。她看过深泽的全国大赛录像,但是对方却不知道她。她知道她是怎么输的。去年的冠军,几乎是如同八神一样刀法诡谲的好手。但比起方法单一表演浅显的八神,更加的不可捉摸。 ——那正是清原绘凛从小接受的剑道训练。 便让你以为我是一个后发性选手吧。清原不自觉的在面具中弯起了嘴角。 二人移步了约有十秒,对方先行进攻,也是袈裟斩,清原用了同高桥相同的方法,以横切卸处力道,在对方变化身形时,继足大步向前靠近对手,提刀切上,“呀!”垂直击中对方的手腕。 “白方,一本!” 看对方丝毫未混乱的步伐,就知道对方并没有就此吓住。对方在那一瞬间虽然不及反应,但是手腕是用了力的所以并未有受到任何影响。 还是说,对方胜券在握,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很好,要的就是你这个心态。 清原很冷静地游移着,双手没有敢放松。却不到一秒钟,她随着继步的假性步伐,一个蹲步上前,双手举起,伸长了腰腹,冲刺平刺突击面部,“哈!” 但对方更加静止地站在原地,只等她冲刺的一瞬间,“来啊!”从上之下敲打着了她的上面部。清原被震得头晕——她还没有足够快到让对方反应不及,而对方着突如其来的力道,毫无征兆地体现在了这一击上。 “双方,一本。比分2:1。” “双方总比分8:8,进入加时赛。” 她能够听见比赛看台上所有人的欢呼声。 可是比赛还没有结束。清原绘凛甩甩头,努力无视掉自己的头晕,以及透过面罩的、被阻挡的视线加深的昏眩。 下一回合,对方没有急于攻击,二人游步相互试探。二人招式皆为虚招,她们同样的步伐皆未转换,脚底沉稳,只是手上的竹刀不时假力劈砍等着对方露出破绽。在那一瞬间,清原看见她改变了步伐——是要突袭了吗?清原手上握紧,对方以横切劈来,她立刀格挡,准备下蹲进行跳步突刺。 谁知深泽佐知子在触碰到她竹刀的瞬间,接着相触击打的力道在空中一个跳转再次横劈。便在清原正准备下蹲的一瞬间,砍打中了她的面部——就在清原几乎弹跳起身的击中她的喉部的瞬间。 即便是隔着面罩,那全力击打的声响就足以让她产生耳鸣。更何况那力道还加上她自己撞上去的冲力。 “红方,一本。” 而她的攻击没有被判定有效。 开什么玩笑,清原咬咬牙自己的嘴唇晃晃脑袋保证自己清明的神思。这招她几年前就已经玩过了。她的耳中还闷响着,奋力踩住地面才没有摔向一旁。 她们输了? 最后的,她们沉浸在这胜利希望的这一分钟都还没有过去。 已经输了? 女剑的所有人聚集到一起,非正选们都来安慰她们。其实已经很好了,青学从来没有拿到过这样的成绩。关东大赛的团体第四名,她们已经是很厉害的队伍了。 但其实胜利真的就那么那么近,就差了一分。 虽然清原觉得,深泽佐知子的实力远不止于此,她根本就是一个力量性的选手。前两分是因为清原出奇制胜抢来的,加时赛才是她真正的实力。总的下来她们这边的高桥还受伤了,而她的到视线到现在还是天旋地转的。 她们围着高桥查看她的伤势。手腕并未红肿,只是麻木到完全无法发力和握拳。高桥和美红着眼睛,看着她一脸自责地咬着嘴唇。 清原蹲在高桥身边,朝着旁边问询她状况的队友们摇摇头,但眼睛依旧无法聚焦。高桥用另一只手握着她的,也没有在说话。 夕阳是很红。非常应景。 清原绘凛原来觉得自己是不会有感觉的。毕竟她对这运动并无偏爱,花的时间也不如设计部多,而且……而且她也活了许久了吧。 可是就是心理不舒服。一脚踹了颗小石子到堤下去。 为什么大家都要恭喜她呢。关东大赛第四名,输的可真惨,被戏弄的,以为她们有胜算,最后差一点才能进全国大赛。 她既恨自己没有进步,又深刻明白别人的成功定是花了更多的心力,因此又为这恨而感到愧疚。然而她并不喜欢这种拼搏的运动。 可如果并不喜欢,为什么又如此不爽呢。 这堤坝离青学不算太远,有些学生来来往往的。但大约在上面驻足的人总是不少,也没人真来理她做了什么。 “清原。”身后传来熟悉声音,她一看,是手冢和大石二人结伴而来。 “噢大石,手冢。”她懒懒地转了个头回了一句,又转过头去坐下了,只想一个人待会。 二人继续前行,在她身旁不远处停下也望着河流,相对着说话。如果仔细看的话,大石的表情就同此时清原绘凛的表情一模一样:毫无掩饰的自厌情绪。 “我们明年会打进全国。” 她转头,听见背对着她的手冢这样的大石说。 “明年,我们将带领青学走向全国。” 大石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变得坚定,变得信心满满。 “嗨!” 清原绘凛看着手冢的侧影,他转身看向她。 “全国。” 他声音很轻,眼里毫无波澜,他直视她,言语像是安慰她,眼神也是认真,他如何能无论何时都这样的波澜不惊。 明明她也是这样的,她知道自己此刻面色凝重而坚定,可是她的内心却偏偏那样动摇。 画面似乎定格在三人相视的瞬间,许久许久,直到大石先挠挠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由于她实在站的太静止了,手冢终于忍不住先出口问她,“怎么了——” “别动,”清原刚出口,就感觉手冢和大石一起僵在原地,心情渐渐好转,“在思考。” 虽然他们网球队更注重团队赛,但是手冢连续两年拿了中学生全国个人冠军也是不争的事实。接受了比自己更优秀的人的安慰,反而觉得不努力都对不起对方哪怕很隐晦的鼓励,如果有的话。 “全国。”清原点头,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