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秦非漫长的沉默。 秦时月就只好改蹲为跪,膝行着离他更近一点。 神态里全是痴迷。 “多恨我一点吧。少怕我一点,义父现在看起来也很生气呢。不知道如果被那样了,是不是还会是这个样子……” 接着眼眶一红,像个小孩子一样,秦时月居然就这么哭了起来。 “义父,你不要怕我……” 我能感觉到凌冽几乎要成型的砍人欲望。但秦非却明显心软了。 他拍拍秦时月的手,问:“如果我再也不出世,你有信心管理好全教吗?” 那声音沙哑而平静,好似真被使用过度了一样,秦时月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会,义父。” “能不能在你有生之年让魔教成为第一教派?” “能。” “魔教被攻打时你老婆难产了你先去哪个?” “义父,我只会爱你……” 秦非好似有些生气,厉声道:“说话!” “如果不是您的话……”少年静静地回答,“那时月一定选魔教。如果是您,时月也会选魔教,然后陪着您一起死。死同穴,时月不会后悔。” 秦非的脸上带上了些温和的神情,似冰雪消融。 “你大了……” 他的声音温和得过分,秦时月的眼睛亮了亮。 “但你的时间还长。” 在秦时月反应过来之前,秦非伸手,把标着催眠的针剂注入他的颈动脉之中。 抽取记忆的过程里我在拿着秦非桌上的硬桃啃来啃去,而其本人和凌冽嘀嘀咕咕偶尔还相视一笑。凌冽的本体悬浮在秦时月头顶,偶尔有肉眼可见的电流顺着光柱掠过,想来是正在处理记忆。 我问秦非:“你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公平?” 秦非笑笑,伸手说系统来根烟。凌冽默不作声地变出一根点燃的香烟给他,青年深吸了一口,才道:“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随后竟然反过来开导我:“人生在世,公平的少,不公平的多了。难道他对我一心爱慕,我就要以身相许?那岂不是太糟践我自己了吗?我不是还该怪自己勾引了他?” 我不敢回嘴,心里却暗自道你的确是光明正大毫无邪念的好青年,奈何上天给了你一张欠操的脸。 这脸太特别,只想让人把他好好压在下面疼爱一番,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但我嘴上只是说:“可你甚至不恨。而且我觉得,记得比忘记好。” 秦非就笑笑。 他那张脸合该是配漫不经心的表情的,只是也实在勾得旁人想看他眼尾发红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救人是一时兴起,后来教导他不过是想让这孩子有些安身立命之本。” 秦非伸伸手,凌冽默不作声地凝成一把长刀,落在他手边。 莫相离有把踏月,和这玩意儿是一个系列的。 如果不出意外,这刀其实应该是斩情六。 斩情斩情。这个系列的龙泉刀,配发给的都是情感缺失的半成功品。 秦非没有对爱的感觉,他只有对相似的本能的渴望。 而凌冽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都像那个对外的他。 天生一对。 我瞟了一眼凌冽的刀锋,对我秦哥默哀三秒钟,随即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道:“——所以说,惊喜到底是什么?” 秦非的脸上就露出一点得意来,拿着刀翻身下床:“算算时间也该到了——跟我来。保证让你不后悔。” 谷地是最容易形成投影的地方。下弦月刚探出个头来,这片山谷生长着茂密的兰草,几乎看不出原本石头的形状,只是一片深绿还有点发蓝的波浪。 秦非静静地凝视着谷底的中央。 那里有一大片空地,中间独立着一棵参天的荣桐,形如伞盖,此时正是盛冬,只剩下枝干挺立。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他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正要问出口,秦非却已经做了个手势,轻声说:“到了。” 像巨大的舞台拉开了帷幕一般,故事悄然展开。 因为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偏差,这个穿着小黑裙,一头外卷短发的刚刚二十,还可以称得上是少女的女性,就是少年时期的莫相离。 片场的摄影师带着口罩,导演隐在背景后。高鼻深目,显然是男主人公的年轻人,面对莫相离唱着什么。他的表情神态极佳,眼睛深沉,伸出食指上带着纹章戒指的修长左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莫相离抬起眼睛,张口开唱。 我几乎能想出她的音色如何,却想不到莫相离少年时竟还有这样的经历。 她的眼里跳跃着明亮的光辉,一字一句都投掷得颇为响亮,澄澈的褐色眼睛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懂得唇语的秦非艰难翻译:“如果你爱我,为何不让我看到?你若只是玩弄我,又为何不让我踏入名利场?你如果……” 莫相离的语速加快,他翻译不出来,就不再说话,只默默和我一起看着。 男主毫不示弱,立即回唱。 秦非于是也跟着开口:“我不愿谈今夜月色美妙,只愿长久在你身旁;我满心为你燃烧,你却看不到那热潮。若是水边的月桂,也早该为我倾倒,此时此地,此夜……” 秦非的声音跟着他的表情复又变得温柔。 “为何不做那云中的白鸟,立即扑入我的胸膛。” 然后是中场休息。莫相离揉揉额角,似是很困倦又颇为苦恼,接过场务递来的大衣蜷缩在椅子里边看剧本边打瞌睡。 “有三幕。”趁着他们中场休息,秦非补充说,“我和凌洌查了资料,这个场景是一部很有名的老电影里的,只是那是你还没出生。影片名叫《翡冷翠之夜》。我顺着女主演的名字搜过去,发现这个还是个传奇人物,只是因为不是国内的剧目,所以名字上只能得知她原本姓温。她开拍电影的年龄和息影年龄,都正好和莫相离的生平吻合。” 我看着在靠椅上打瞌睡的少女,很难把这个体态娇小,一股少女独有气息的“温”和身高一米九灰发及腰不苟言笑的莫相离联系在一起。 真的,单看描述,我女神简直就是个男人,很帅的那种。 她起身,去换衣服了。没过几分钟就又匆匆走了出来,一身冬装,脖子上挂着老式的胶卷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