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怜香惜玉,实在对这个类型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抵抗能力。更何况秦时鸥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是一堆数据,甚至称不上她本人还活着。 我就说:“行,那我们明天去。” 秦非背着光笑了笑。 按他本来的脸,这应该是个写意风流的笑,只是他却套着一副娇俏少女的模样,腰身不堪一握,手里拿着一盏小号水灯,这么一笑,竟然颇有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然后“那人”就晕倒了。 确切的说,是睡着了。 我一边在心里唾弃秦非这个强制秒睡技能,一边费劲地把这倒霉孩子扶进小巷。刚刚的少女扮相随着凌冽的脱离而散开,秦非终于恢复了青年扮相,靠在墙上人事不省。 凌冽大概还在苦恼怎么把他带回去,江筠来在耳机里咳了一声。 我心领神会,告诉凌冽:“横抱,横抱。” 凌冽从善如流,把人抱起来,看他不安地动着嘴唇,还变出颗营养剂塞进秦非嘴里。 青年蜷在另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性怀里,闭着眼睛,居然颇为和谐。 凌冽说:“走吧。” 我叹了口气,默默跟上。 “这俩能成吗?” 江筠来沉吟半晌,笑道:“不管他俩成不成,有凌冽在,秦非和别人成不了。” 我也不想秦非和别人成。毕竟凌冽是秦非这群心理扭曲的爱慕者中,唯一一个看起来没那么变态的……当然,也可能是最变态的一个。 河灯的光幕照着前方两个人的背影,凌冽走路很稳,手臂从不曾动过。 这一路他们走的太长,也不知秦非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又或者他早已明白,什么时候才能诉诸于口。 最后看海还是推迟了。 因为秦非说放不下秦时月,让我们务必带他回去一趟。 我让凌冽给我加了个隐身buff,挂在房梁上往下看。 秦非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拖动滑块,把自己的图层透明度调到了百分之五十,轻拍他的肩膀。 那少年就茫然地回过头,然后笑笑。 “义父,一周年,你回来啦。” 在被秦非更改的记忆里,秦时月和秦非只是普通关系,他还有一群认识的朋友——当然,他们都比他大很多,而且不是坐化,就是平静地老死了。 我觉得这个套路很熟悉。 江筠来笑得打嗝,说:“你没发现我们记忆里的\'凉迟广播剧社\'也是这个套路?” 那一群曾肆意欢笑的人在昨日里默默无闻地腐朽,而他们在真实的世界线上,的确存在过,却比我们设想的提前了很多年,在他们的真实里,和他们有交集的,并不是我们。 但至少在秦时月的过去里,这群人都是平静地归隐或是离去的,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遗憾。 秦非拍拍他的头,像对待小孩子一样问:“在写什么?” 秦时月抬起头。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平和的微笑,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其实不应该写这一句,只是突然想写。” 秦非瞥了一眼我们的位置,低下头看那字迹。手还有意无意地在纸上搭着。 秦时月伸手触碰那只修长的手,却是直接摸到了白纸上。 我眯着眼睛仔细分辨,发现上面写的是苏体的行书,大概是“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尽负,死生师友。” 秦非笑着拿起笔,补了两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句子。 今虽生死两茫茫,天下谁人不识君。 然后踱步到秦时月面前,问:“如果你老婆要生了,魔教被人攻打,危在旦夕,你怎么办?” 秦时月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既想笑又难过:“义父,我还没有老婆呢……” 谁都能看出来后面那一句是“也不想娶亲”。 秦非不轻不重地用手掌拍他的头,没控制好力道陷进去一点,少年一个哆嗦,只好正面答到:“当然是搞定魔教,然后陪老婆殉情。” 秦非大概是满意了。他做了个手势,我默默在编辑器上写“月光照在秦非身上”。 于是蔽月的乌云终于散尽,青年顺着敞开的正门里流出的银白色光晕飘然而去。 凌冽跟着去给宿主加buff了,我有些无奈的靠在房梁上,就着瓦缝里透出的月光,做了个叹气的嘴型。 秦非坚信过去成就我们。 实际上却是人成就自己。 身后房梁下,秦时月拿起那张纸,放进火盆里。 白纸碎裂成碳色的灰烬,有几点落在火盆外,溅起火星,立即又熄灭无形。 他始终没忘记爱。 这么说好像有点矫情。 他始终没忘记想上老秦的那种感觉,只是知道得不到一整个,于是永远看着。 少年时意气行事的疯狂与占有,终于一夜长大后的平静与放手。 “你相信爱是放手吗?” 我问江筠来。 江筠来笑道:“爱是种很玄学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会不会放手,所以干脆不去思考。反正我现在不需要放手。” 又小声的补了一句:“也不想放手。” 我被这句话腻得一阵呲牙咧嘴:“我听见了哦。” “故意让你听的。”江筠来随口答到。 “我掐洗你。” “你还是小心从房梁上翻下去吧,虽说隐身了,不过这么重一个人……啧啧。” “明年的今天。”我把指关节捏的啪啪响,“就是你江筠来的祭日。” “别祭日了。”江傻逼却是笑得肆无忌惮,“凌冽来了。” “日……凌哥!别拽我领子!” 最后我是被凌冽拽着领子“瞬移”到海边的——秦非就不同了。 刚装完逼,还在半梦半醒中的他,是被凌冽一只手抱过来的。对,那种小孩坐大人手臂上的姿势。 他整张脸埋在凌冽肩膀里,只垂下一只瘦削得惊人的手臂,好似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