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拥有秦时鸥全部记忆和人格的智能ai却是嚷着要投影出去了。 “秦时鸥”是秦非的初始辅助系统。说实话,我们研发她的时候,并没把她当做人看。 只是一个好用的,能帮助秦非让他不要如此痛苦的ai。后来在秦非的要求(凌冽的暗示)下委派给了秦非一个凌冽,秦时鸥就几乎被我们所有人全都遗忘了。 想不到秦非一直养着它。 这意味着,秦非需要双倍的世界,双倍的“任务”,双倍的资源。 秦非用梦游一样的语气说:“把她投影出来。” 凌冽则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答:“不行。” 我和凌冽,甚至江筠来都很清楚为什么不行。秦时鸥被投影得太多,就会忘记自己甚至不是个意识体,再加上秦非的纵容,她会变得像个人。 而按照秦时鸥的性格推演,她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就会逐渐脱离设定,变得自私,娇气,三观扭曲,像“真正的”秦时鸥本来该有的样子。 但秦非不知道。他皱着眉头,几乎是生气地命令着:“一切责任我会承担。” “你无法承担。”凌冽这样回答。 秦非皱着眉头,起身要跳下凌冽的手臂。他显然是才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属于正常范畴,神色里甚至有些不安。 但是他没能如愿——凌冽沉默着松开我的领子,环住了他。 秦非别扭了两秒钟,抬起手同样环住比他高出少许的凌冽,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你在担心什么——”他许诺道,“我保证,一切都在掌控中。” 我把头转到一边,吹起了口哨。 凌冽还是把秦时鸥放出来了。 她大概是有些赌气,没看凌冽,两步跑向秦非伸着手要抱抱。投影穿过了他的身体,但秦非和秦时鸥都不在意,秦非脸上还带着笑,好声好气地问:“姐姐,你想要去那里?” 那小女孩故作老成地叹息道:“不用管我,就是看看。” 结果下一秒视线就越过了秦非的肩膀,欢呼道:“小非,螃蟹!” 海岬下的沙滩沐浴在晓色的光辉里。 太阳刚出来,挡在山后,正对着的南方有着雾状的玫瑰色的云层,海鸥擦过云的顶层,那里的边沿泛着灿烂的金辉。 秦时鸥穿着绿色的无袖连衣裙,领部是白色的圆领,腰上一条细细的白皮带,皮鞋也是干净发亮的白皮鞋。裙摆在日出里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色,扯着一串笑声,踩过沙子,留下一排小小的鞋印。 秦时鸥这个人其实不存在,因为和我的某些过去一样,秦非的那些“往事”也只是为了塑造人格而特地灌输的。 但是她此刻的样子又如此真切灿烂,很难不让人想到,如果这个小女孩能平安长大,会变成怎样漂亮的模样。 天已经完全亮起,不少渔船都泊出了我们的视野。 小姑娘指着最后一只螃蟹要秦非给她放在篮子里,然后转过来说:“你该走了。” 我好笑又新奇地指指自己。 小鸥煞有介事地点头。 又道:“下次给我烤螃蟹吃。” 我问她:“数据螃蟹?” “真螃蟹。还有好酒。” “小孩儿不能喝酒。” “我已经二十好几了。” 我看着她,觉得很好笑。 当年写论文的时候也读过朋友有关于这些的一点讨论,那时候还没有根据一个人的记忆重现出他回忆里的另一个人的技术,只有永生不死青春常驻的传说。 那哥们儿就在论文里推测到:“……生物体自身神智的发展,取决于外界环境对于它的态度,而不是自身年龄的增长。” 后面又是一大波有点不太搭边的证据。 老师当年看着这玩意儿笑了笑,抬起头来对我说:“我猜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写的是事实。” “但是就是事实。” 我默默地看着变年轻的老师忍不住一直抖动的腿小声说。 如今的秦时鸥也是如此。无论如何,她总还像个小孩子。 也许只是因为秦非记忆里的她,本来就是个小孩子。 一双细白的手拽上我的袖子。 “好酒,螃蟹。” 她说。 我忍笑点头,问秦非:“你俩是不是也该传送走了?” “对。”秦非这么答。 “其实你可以直接改变他的记忆,不用那么难……” 我有些犹豫地提醒他。 秦非的眉毛往上挑了一下,看向凌冽。 凌冽大概没收到他的脑电波,一脸神游状,他只好把目光从凌冽常年不变的脸上挪开,望向远处盘旋的海鸥。 “我一直信奉真正没经历过的,都不算经历。” “技术这么发达,他不会察觉。” “还有别人。”秦非说,“总不可能改变世界的一切。” 我没敢说只要这个故事是我编辑的就能,看着他有些惆怅的表情,就移开话题,比了个要走的手势。 “我看着你走。” 秦非挥挥手。 海边即是崖边。 跳崖前的最后一眼,我看见秦非笑了笑,做了个口型,说,再见。 颇有深意,我放空大脑,不愿深想。 没有直接回去。 我枕在房顶发呆,江筠来靠着顶端的大梁看月亮。 和挺多年前老江还在二元界穿梭扮演男主维持世界平衡顺便装逼的时候一样。 区别就是,这月亮也太大了点。 “好好看看。” 江筠来伸手点了点头顶,“搁地球,这么大的引力早就把地球搞死了。” “万一形成双星系统呢?” “太近了,成不了。” “老子一个生化科生不想跟你搞物理。” 江筠来笑了:“那烦请凉迟科技研究所伟大的下一任院长,仔细观察一下月球上的生物种群行为。” “你是傻逼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