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陈烙。　　对自己的渴望。　　最深沉的梦境，柔软的布料，柔软的长发，柔和的眼睛。不算漂亮，胜在外在的气质，是很柔和也很忧郁的神色和表情。被外表迷惑，就会爱上镜子里的自己。　　一个挺自恋的说法。　　所以会想要江筠来，因为那张脸，神态，气质，半完全的复制粘贴。江筠来大概也一样。　　第一位的永远是自己，是一棵广玉兰生命中少有的花期，和再也洗不白的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又迷恋对方身上的那一点不同，能感觉到自己也是独一无二的个体。　　弗丽嘉笑了。　　“我总感觉你是泡在污水里的人。”　　对，我就是泡在污水里的人。　　“可是我刚刚很想看到的是陈烙最想看到的地方。灰白色的建筑，顶层有lcst的标志，建在山下，沿着公路而下是河流，城市，再过去是山野，人群。”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好楞楞的看着她。我知道弗丽嘉就身在她最想到的城市，可我不知道她还能看到我想要的那个地方。　　“谢尔丽和我说过凉迟，我知道你们可能有时候会感到恐惧，想逃离那里，”她的眼睛里有很温柔的神色，“可我没想到这么美。”　　“就算是污水，那也是家乡。”　　我那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说，想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或者替自己辩解一下，告诉她这摊表面光鲜的污水到底有多脏，但在这个短暂的一瞬间以后，我突然意识到弗丽嘉其实是对的。　　抛开那些实验，对复制品的态度，那些早已死去的自私的可怕的研究员，凉迟这个地方，的确是个让人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做梦的时候，它也的确是唯一梦到的地方。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在梦里，总归永远都会梦到凉迟。大概也是长得好看就容易被原谅的原理，凉迟是真的太美。　　哪怕建在污泥上，也是家乡。　　弗丽嘉却已经坐了下来。　　我跟着坐下，享受湖边令人很舒服的空气。一种梦境般的舒适感在脑中浮浮沉沉，让人甚至一个字也不想说。　　弗丽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死可怕吗？”　　我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要看死法。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的那个过程。”　　其实如果是弗丽嘉这样接近自然死亡的人，死前感受到的应该是痛苦的窒息，身上每一丝力气都逐步抽离。有的人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死去，有的人则沉湎于梦境中不存在的鲛人之歌。　　“我会想你的。”　　她说。　　我翻身转向面对她的侧脸，像和童年玩伴玩耍一样拨弄了一下她的睫毛。　　“我也是。”　　“我想时间快到了。”　　她微笑着说。　　“把吉他给我。”　　　　“白百合　　开在群山之上　　月光在河流中流淌……”　　我开始是在正坐着，微笑地听的，不知道怎么，听了十几秒，就开始用力眨眼睛了。　　弗丽嘉没有放下吉他，她端坐着看过来，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垂下眼睛，继续唱道:　　“when， and why　　you e，to my dream　　the deepest area in my mind——”　　　　“you an d me，　　oh wan——der—around it，　　I kiss blossom of moon……”②　　啧。　　忍不住了。　　我抬起手捂住了脸，以遮掩哭得痉挛的面部表情。　　弗丽嘉已经无力关心我是什么反应，好像拨动吉他弦都已经很难，她抖动着手，唱时有点吞音，可一个字都没有弹错。　　“when——and where，　　we wand’ring on the hill——　　just you and me——”　　吉他声没停，弗丽嘉就着这个姿势躺在我膝盖上。　　“jus’ now……”　　“别哭。”　　她说。　　“我没哭。”　　“好吧。别把口水滴在我脸上。”　　我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胡乱用胳膊抹一把脸，看向弗丽嘉。　　“最后一个，死在爱人怀里，我没有爱人……”　　面上只有二十岁的少女眨了眨眼，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死在你怀里好像也不错。”　　我要是再年轻二十岁，拼了死也要把你变年轻然后娶回家。　　可是我没那么冲动，也没有那个能力，更不能那么做。　　“你怕吗？”　　“为什么怕？”　　弗丽嘉勾勾嘴角，开始念一首诗，一首我曾经听到的佚名诗人的诗。　　　　“来吧，聚会即将开始。”　　“我最最亲爱的孩子。”　　“不要在我的墓碑前哭泣。”　　她的头歪向一边，眼睛渐渐合上，语气还是很温柔。　　我托起她的后脑，免得她滑下去。　　可弗丽嘉已经没有力气微笑了，她只是翳动着嘴唇，用气音缓缓的说出最后几个字节。　　我没有特意侧耳去听，也知道她念着什么，所以只是在她彻底无声之后，盖住了她的眼睛。　　“我不在那里。”　　最后她说。　　“我没有睡去。”①　　①来自悖悖论翻译的漫画。LOFTER上有，强烈安利，怪诞小镇相关，很喜欢。　　②这玩意儿填的是奥黛丽赫本的moon river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