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斟茶的影子一掠而过,随后是电影。 破雪的故事很简单,那是人类最困难的时候,失去太阳的世界最低温度有近零下四十度,只有时空裂缝中偶尔掠过的别的世界的太阳能提供片刻温暖,有个疯女人从废圮里带出一个自闭小孩,毫无目标地流浪。女人始终疯疯癫癫,小孩也从未从自闭中好转,女人有一口吃的就分小孩一半,她们跟着人流前行。人性又那么恶,许多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发生了,甚至为了一件衣服,一个人的眼睛也能被扣出来。 但女人只是麻木,她太落魄了,脏得可怕,疯疯癫癫甚至御寒的衣服都没有,靠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保温,那孩子甚至还只有几件春装,女人就一路敞着胸口把她抱在怀里走过去。 人流是在往一座大城市走,到了大城市所有人却发现,这座城市成为了死城。疯子女人在这个时候恰巧恢复了神智,她是个很有名的实验室里出来的人,有西去的队伍招揽她,她没有应答,只从他们手里接过了手枪,一把只剩下两颗子弹的手枪。 娃娃脸的青年告诉她:“你需要弹夹。” “我不需要。” 疯女人说。她拿起手枪对准了女孩。 “我们玩个游戏。” 女孩用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她,女人微笑。 “闭上眼睛,很快很快就能完成了。” 队伍悚然地看着她,女孩从怀里掏出匕首。疯女人敞开胸口,露出脏兮兮的一对隆起。 “如果我还疯着,也许我会活下去。但我醒了,我发现世界再也不会醒了。” “我要用刀。” 女孩对她说。 刀尖划开女人的气管的瞬间,女人对着孩子的太阳穴按动了扳机。 她死时的表情,要比旁边死气沉沉地行进着的队伍幸福的多。 我问:“这种题材的玩意儿也能播?” “分级了。”池昭说,“声明也发了,主旨是让现在的人珍惜这样的生活。” 我很想吐槽,还是忍住了,顺手关了屏幕往卧室走,池昭跟上,一副准备和我再睡个回笼午觉的样子。 阴沉沉的天轰隆一声响,雨势越发大起来,敲得装饰用的彩色复合板都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裹着被子往池昭后背蹭了蹭,她在床边躺着,也没转身,反手拍拍我的手臂。 我睡着了。 这雨又是下了一天,临近黄昏时转成暴雨,去地铁的公交车ai请假检修数据顺便结婚去了,池昭没法出门,又在我这儿睡了一夜,次日我俩结伴坐车回死区,车辆搭载的ai还是车夫,一见我上来就抬起了枪口。 池昭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无辜地举起双手。 车夫心满意足,放下了枪。 我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儿。 这并不是说我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或者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敲门,而是屋里的对话实在是让人感到很茫然。 围着他的大概是两个女学生,一个我认识,是陈茉,另一个却完全分辨不出,只声音听来清脆悦耳,人大概也长得不错。陈茉没说几句话,倒是另一个嘁嘁喳喳地问来问去,很兴奋的样子。 “老师你多大了呀……” 岁之迢:“七十八……噗,逗你的。” 女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甜甜地说:“说你二十八都太老了呀,老师。” 是逗你的。我在心里说。你岁哥今年都八十七了。 那女孩儿显然很兴致勃勃,来办公室的目的大概也不是只问几道题。她扯了一会儿最近的学习就又兴致勃勃地和岁之迢聊上了,几句话的功夫已经问起的岁之迢的名字。 “名字?” 岁之迢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好脾气。 “我叫邵思迢。思念的思,岁之迢的迢。陈烙是我母亲。” 我差点一口水呛死在喉咙里。 女孩毫无所觉,高兴地问:“那你是岁之迢的孙子,对不对?” 岁之迢一点不感觉羞耻地嗯了一声。 我恶心了两秒,突然灵光一现,敲了敲门,甜腻腻地扬声问:“小迢?” 岁之迢习惯性地说了句进来,我在心里嘿嘿一笑,也不推门,只在门外道:“妈妈等会儿来找你,你朋友是不是今天要来家里做客啊?妈妈要不要多烧几个菜?” 岁之迢大概是被噎到了,长久沉默之后才轻咳一声,胡乱嗯了几句算是答应。随后三言两语将两人打发出门,女生还有些不愿意,陈茉却拉着她往外走。出门的时候那女孩转头看了我一眼,乖巧道:“阿姨好。” 我心知岁之迢在后头看着,立马摆出准婆婆的慈爱微笑:“常来找小迢玩啊,别因为他是老师就疏远了。” 陈茉站在门口看着我,双眼丝毫不亮,好像蒙着沉沉的雾霭。 那女生拉了拉她,催促她离去,陈茉就笑了笑,走过来很熟稔地冲我勾勾手。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身体里留下的本能却已经催促着自己摊开掌心。 陈茉的连衣裙很漂亮。 我走神了半秒,她已经摘下别着流海的一对细长红发卡,放在我手心里,随即又笑笑,说:“我叫苏苜,苜蓿的苜。” 我盯着那玩意儿看了两秒,伸手别在自己头上。 “哇,苏苜……”女学生惊奇地在旁边喊,“我才发现,你和陈老师长得好像。身上那种感觉也是……根本就是除了眼睛……” 她的声音在陈茉平静的注视下渐渐消失了。 “凉迟都是复制人,一个基因里倒出来的,有什么像不像的。” 陈茉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我心道这群人现在真是一个个都成了人精演技帝,正准备说点什么把这小姑娘打发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却突然从走廊尽头冲了出来。 是杨哥,气喘吁吁地扶着门,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陈烙。” 他擦了把额头,紧皱着眉,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零零零零零六疯了。” 他没有结巴的毛病,000006是凌冽的编号。这话说的很笼统,但我知道肯定和秦非有关——除了秦非,没人能影响凌冽。事情大概是不小,否则杨魏然不会是这种表情。 我转头看了一眼陈茉。她的神情很平和,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第三个舱室。” 我一句话也没来得及再说,冲进了调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