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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合

中药味苦,草草下咽却有甜味绕在喉间。齐楚想起自己已经清醒,抬眼去找不知坐在自己家中几时的徐行良,连浮渣也随着一气喝下。  “不喜欢中药我也买了些西药在桌上。发热,后背伤口有些发炎,趁上面正乱在家安心养病。”他向后躺去,双手枕在脑后。  齐楚点点头缩回棉被,忽意识到穿着睡衣,眨眨眼又仰头看向徐行良,踌躇几次不知道怎么开口。  沙发上的客人失笑,“小雨帮你换的,”见有人安心躺进床中,不禁又补充道,“咱们二人的关系,不足我帮你换一次衣服吗?”    床上的人不作声,别扭地看去桌面,瞥见正中摆放的一摞陌生文件又好奇去拿。拆封后见一页页题头写着“日寇在华暴行调查表[1]”了然,逐字逐句去读,如所想般,尽是带职衔者烧杀抢掠伤天害理的事儿。知晓军事法庭战后对此的重视,她又小心对齐塞了回去。  “关起来的人呢?”  “余下的不多,被委员长派人接走了。”    齐楚叹口气,不去想上方只要人不要口供有几分可能将人送进战俘营[2],战俘又有几分可能为人所用[3],只是把文件放回桌角,问起后续打算:“你们认识这方面的人吗?”  “关系不近,不清楚派系。”  “我倒和外交部的杨云竹[4]打过交道,人不错。没有熟人就找他吧。”    伴着阵默然,木板床传来咯噔的翻身声。她背过身话头显闷,“廖阳留这个干嘛,又卖不出去,”即后蜷成一团,比先前更闷的话音传来,“跟笑话似的。”  “嗯?”  她假寐的眼睁开,盯着窗外发愣,“东郭救了只狼,倒头来差点儿搭上命。”  “畜牲不通人语,”徐行良斟酌一番,“若他救了人,也会有孔明七擒孟获和蔺相如将相和的佳话。”他长叹口气,不知是在安慰着谁,“冤冤相报。”    床头有人拉起被子,放高的语调四处飘着不见皈依:“我学枪学了大半年,现在上膛手还会抖。给军队当文书要嘴严手勤,一天到晚干这劳什子不如去外面讨份工。三条街后有一家前些天办了宴,嫁出去个童养媳……”  “我希望你能回来,”齐楚闻言止了话,自湿漉漉带着薄汗的棉被内仰头,探出口鼻吸了几口冷气,继续听身后人说着,“若你还待在重庆,凭这份履历必要寻份靠山。我会将你推介给李圣金,不论今后是否留在白山馆,至少日后不会是孤家寡人。”    “留在这儿不如去江南看看风景。是男是女本就不比你们自由,又傍上特务名号,还有可做的事吗?”  徐行良窸窸窣窣起身,踩着军靴走近拿起文件,“你能做的至少比一般看不清局势的将士要多。”  “我能做什么,”她闻声翻身吃吃笑起,“推行国之四维吗,顶上尸位素餐的人那么多,只是提出想法——”  纸袋不轻不重被砸在脸上,等她移开只见始作俑者整起衣领,若无其事地接走文件。“最近馆里兵力需要调控,你自己记得服药。情况稳定后我会来接你,期间可以探探杨云竹的口风。”    不去理会伤口便能装作肤骨健全,但若无法彻底远离,切肤之痛还是可自烟花三月的江南外触及肌理。可车到山前总要行进,翻出军装收拾妥当,齐楚才算正式摆脱病号身份。  晚清建筑坐落在渝中,乘着木船渡嘉陵江看过层层叠叠的砖房,又哼哧哧顺着山道来到了国民政府外交部大楼,才换来个杨司长不在此处的回答。想未经手市政不过半年,外交部就又因战乱内政另设他司两所,内心一阵慨叹。    “中尉,前市长倒台原因总有耳闻吧,”她清清嗓,挺直脊背避免衣料与纱布的接触,“有些日方资料需要向亚东司送去。但你也知道,咱为上面办事的,话不能问多,点名要找杨司长,我也不好让您转交不是?”  中尉拿着军官证翻来覆去地看,半晌才指条路出来。齐楚点头致谢,转身便敛过笑容继续攀起土路。    临时办事处程序简单,不消多时她便阐明来意,做好规划。日前只对此一知半解,听罢杨云竹引经据典举例论证讲了遍美苏英达成的惩办战犯共识,又对捏在手中足有一分厚的口供担忧起来。国际法上讲得细致,也不知自管理不善的监狱出来的文件,能有几份会条条合格。  坐船摇摇晃晃回到江北,鬼使神差又上到杜康酒店里去。特意避开老板向侍应生要来香槟,窝进角落越过无人桌椅望着街道人群发呆。身穿军装少了些桎梏,随性塌腰撇腿颓丧在一旁也少了生气。    不知摆放洋酒的老板如何在转角外看到自己。待少年捏着杯子落座身前,齐楚才似春困初醒,动手为二人倒起酒来。  “先恭喜你了。”杜康碎发铺满斜阳,扬起的笑容与橘黄香槟相得益彰。齐楚举杯与他相碰,不加品尝便咽下尚未醒开的酒。    “怎么愁眉苦脸的?”他唇角自见面就未放下,见冷场也只是欠身为她续上酒液。  “治标不治本,走马上任的新人也不确定干不出投敌的事儿。”她晃晃香槟杯,拉大倾角任气泡前脚接后脚地消失。  “我们本就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儿,他物没能力管,便不要多管。”杜康后撤抿起酒,咂嘴轻声夸赞,“这酒还不错啊。”    苦大仇深模样的人终于破了功,笑意止在颊边,喝下比第一杯柔软许多的饮品,摆正姿势欲要谈话:“今后我应该恢复先前的安排了,住址老地方,共事多担待。”  “对了,”闻言杜康一激灵,直腰自内兜摸出纸条,蹭着桌面递给她,“倒提醒我了,还真有任务。”  齐楚弯唇,演技自然接过纸条,将它握在掌心,“现在方便看吗?”    酒厅死角中的老板环顾店内仅有的客人断言:“都是老面孔,想看也可以。”  四条折痕不重,摊在手中展开也字迹清晰,并不影响观看。读罢内容她并未掩饰惊愕,边将纸条揉成团塞进裤兜,边回想徐行良提及馆中武装调度时的神态。本想一口答应,却念起移开文档后入眼的剑眉星眸,缩了缩脊背避开伤口摩擦,又与他打起太极来,“部署我不常留意,一周内怕得不来消息。”    “那我同王老板商量一下,尽快给你新时限。”杜康情绪变化极快,忽会儿又皱眉严肃起来,下咽的香槟也像是上度数的白酒,一副老成模样。  虚长几岁的齐楚反倒看着轻松,为二人续上新酒又主动前去碰杯,“他们为的是市内新格局,拍板最终方案不会早于新官上任,我应该能调整过来。”  “啧,”他摆了摆首,“我还是再去确认一下吧,辛苦你了。”  一瓶香槟很快见底,她不顾对方挽留,摸出几枚银元置在桌上便先行离开。步履比来时轻松许多,望着山城缭绕的乳白雾气,也有意欣赏起日光自九千里外下落时层层变化的颜色。    此后几天她像是与人约好一般,每日下午定点前去渝中找杨云竹问起罪行证明书的事。头日要了份官方罪行书回家誊写一遍,后来又仔细记下几项《国际法》中明文规定的犯罪条例。这时正翻雅尔塔会议[5]对外公布的宣言,却被对方出言打断:“齐秘书——还可以这么称呼你吧,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楚也恰读罢最后一行,笑着合起文件,对上局促推高金丝边眼镜的亚东司司长说:“这几日一直是我叨扰您,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倒不是这件事,你有心关注于此我十分开心。但不知你和侦查科徐科长的关系?”  背部伤口像是尚未愈合又发起痒来,她面上不动,依旧平和回答:“是朋友。他同您问起我了?”  “对,”杨云竹略带歉意点点头,“你也知道近日局势有些乱,我怕你因我受什么牵连。”    “那倒不会,”齐楚起身将文件双手递还杨云竹,“今后应暂时没有想要请教的了,承蒙近日照顾,过几天说过的口供文件会亲自送来。不多打扰,我先走了。”  “齐秘书!”见听者扬眉,他深呼吸几口勉强找回气场,“我确认一下,是侦查科有意帮忙吗?”  “也不算是,主要是我的个人意愿吧。”  客桌内侧的人悄声叹气,但须臾便又冲她笑起,“那也是我应感谢你的。”说罢倾角不高地鞠了一躬,面上兴奋挡也挡不住。    今早下了些雨,通向大路的山道尽是泥坑。所幸军靴质量不差,一路走过只在鞋檐溅上泥星,没有崴脚滑倒的狼狈可能。丁字路口行人密集,随着人潮前往码头却被人拽住小臂。她正欲蹙眉呵斥,却在见到来人面孔后又觉伤口复发,只想解开纱布散散热气。  “探得如何?”  这人公事公办,她也不好忽略不答:“值得信任,我还要了份正式文件,看白山馆里有没有人值得去写。”    “先不说别的,”徐行良忽笑起,径自右拐去开回往江北的路,“上面基本稳定下了,看你气色也恢复过来,考虑好上次说的事了吗?”  齐楚自觉站在路沿,紧紧贴着前者步伐。闻此沉默半晌,又加快脚步与他并肩而行,“我还是留在馆中吧,那边你势单力薄,我也算半个帮手。”  他闻言脚步放慢,像是春风压人,刻意拉缓回程时间,“也好。你要想专心做战后善后工作,留在我身边也好动用侦查科的资源。”    她侧脸望进对方眉骨与狭长的眼角,再扭头远眺山景,已是比先前几日更为朦胧的景象了。灰蒙蒙的山似泼墨毛笔画,轮廓模糊分不清远近。无故发笑埋怨起自己满嘴胡言,又见肘边人乍得看不清晰,顿顿脚步未能迈开。不过片刻后便发现,歇歇眼再瞄那人依旧眉目可辨。她又无故笑起自己,忘却狰狞的伤口,只向前迈步。  “你笑什么?”  “笑山景依旧,”齐楚收敛起咧开的嘴,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境开口,“到我家坐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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