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本来在补眠的希茜被巴克叫醒,还有些打不起精神。 希茜眉毛簇起,用手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气,抽着鼻子深呼吸,几滴生理性的眼泪因为她用力眨眼的动作而粘在睫毛上。 看着精神满满的巴克,希茜有些抽噎的用软软地声音说:“我想睡觉。” 巴克被萌得心都快化了,他拉起希茜的双手,半推半哄的带着希茜到了驾驶舱。 即使特别心累,希茜也没忘了礼貌,温柔地对着他们现在的飞行员先生打了个招呼。 “恩佐先生,晚上好。” 坐在驾驶座上的恩佐笑着回头对希茜打了个招呼,“你也是,斯黛西小姐,晚上好。” 碰碰希茜的胳膊获得她的注意,巴克一脸自豪的指着仪表盘,那上面显示的飞行路线跟横平竖直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反倒是大大的‘CC’二字,而且还是花体。 “怎么样?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希茜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20号的凌晨。 所以这就是她现在还没到家的原因? 看着这个扭曲的飞行路线,现在只想回家躺床上的希茜半点都笑不出来。她一脸冷漠的看着巴克,有那么点想要让巴克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火の高兴加霜の开心之冰火两重天。 巴克接着说:“我从警监那里得到了准许,接下来的两天你都别想要工作了哈哈哈。” 目的地显示为堪萨斯州的一个小镇,希茜鼓着一张包子脸,看着神采飞扬的对她规划着接下来两天行程的巴克,又突然没脾气了。 认真听着巴克的计划,没一会儿睡意就再次涌上,看着手舞足蹈说着话的巴克,希茜不自觉的也露出了笑容。 虽然确定了要和巴克出去玩,但是工作也不能完全不管,特别是现在阿馨和蓝冬清都被她外派出差,身为老板怎么也要给予离家的员工一点关心。 视频很快被接通,首先出现的就是一阵阵的枪声和直升机巨大的引擎声,然后才是希茜其中一个员工的大脸。 蓝冬清苦着一张灰头土脸,抽抽搭搭的用母语中文抱怨:“嘤嘤嘤,小生本就一介文弱书生,误入歧途身不由己,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出生入死还遭埋怨,嘤嘤嘤,小生活不下去了嘤嘤嘤……” 希茜瞠目结舌,她是真的没有见过蓝冬清的这副模样,也从来没有过一个成年人会这样跟她说话,几乎都有点手足无措。 也顾不上询问进度,只能先做出关心:“你是哭了吗?是因为受伤了吗?” “我都三天没洗澡了嘤嘤嘤……”蓝冬清的眼泪在脸上冲出两条沟,闻言立刻扑上前抱住用来视频的笔记本电脑,仿佛是抱住了希茜的大腿一样,神思恍惚的哀求:“老板,请您务必迅速招小可回来当牛做马!在下” 阿馨从副驾驶回过头对蓝冬清怒吼:“闭嘴。” 刚打完一条弹链的阿馨,身上带着十足的硝烟气,在她身后是一架被击中的敌方直升机着火坠落的彪悍场景,配着她那张经年不变的扑克脸,强大的震慑力成功的让后排的蓝冬清有了跳直升机的欲望。 因为蓝冬清已经完全霸占了摄像头,阿馨也没有露面,只是恭敬地对希茜汇报:“我们已经追踪到了史塔克先生的踪迹,现在只是与当地的武装力量有一点小小的误解而已。” 正说这话,希茜余光看到一家直升机从斜后方出现,阿馨脸色一变迅速转身,提着换好弹链的机枪开始突突。 枪声之下是蓝冬清哭的泪眼婆娑、梨花带雨,想要继续诉苦却碍于阿馨的威慑不敢大声,只能小小声的用气音说:“老板,你看我在这里真的有生命安全啊嘤嘤嘤!” 知道两个人都还活蹦乱跳,希茜也就放心了大半,虽然看起来有点小棘手,但是希茜相信以他们两个的能力能够摆平这些。 虽然还想要知道更多细节,但是阿馨现在还在忙着,而蓝冬清……估计是问不出什么了。 在蓝冬清那张仿佛要超出屏幕的大脸上,冷酷无情地点了个叉,结束了这次通话。 一个小时之后,看到希茜的电脑连接状态开始显示休眠,巴克走进房间里,伸手拿起希茜身上的笔记本电脑,然后轻轻地把在床上睡着的希茜晃醒。 巴克对希茜现在的状态很是担心。 一直以来希茜都属于那种睡眠时间比较短的人,即使现在已经是凌晨,也不该被生物钟影响的这么严重,他有些担心这是什么后遗症,或者是希茜的身体状况发生了什么其他不可控的恶化。 他迟疑地问道:“你是之前没有休息好吗?怎么会这么累?” 希茜从巴克肩膀山抬起头,被巴克提问之后才迟钝地感到一丝疑惑。 “我也不知道。之前从酒店离开的时候还没感觉到累,可能是太晚了吧。” 巴克对此将信将疑,不过面上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准备等希茜等会睡着了之后再给他电话咨询一下希茜的身体状况。 希茜摇摇头,想起之前父母给她打的电话,那个电话其实是巴克替她接听的,整件事的始末,还是她睡醒之后才被巴克转告的。 对巴克问道:“韦恩先生那边都处理好了吗?煤气管道爆炸可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卢瑟先生突然请我跳舞,我们差不多就是要在那个时候离开的,这样就正好撞在一起了。” 他们现在乘坐的湾流G5就是韦恩先生的私人飞机,希茜虽然跟韦恩先生没什么私交,不过从借飞机这里来看,巴克跟他表舅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而且这种事情,既然算是遇上了,顺手帮一把也不违背希茜的原则。 巴克闻言一顿,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开口告知希茜爆炸后的具体情况:“爆炸几乎将楼顶和最上面的两层楼炸成飞灰,但万幸的是因为要为赴宴的宾客留出房间,那两层楼并没有客人入住,所以没有人因此造成伤亡,只是有几位宾客因为爆炸声而受到了惊吓。” 希茜听着巴克说这件事没有造成伤亡,明明这不是什么幽默的事情,并且她现在还困得要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笑了起来,并且由衷的感觉到高兴。 “为没人受伤而高兴吗?” “应该是,我也说不明白。反正,就是感觉,很好。” “好吧。那我希望等到了目的地后你会感觉到更好。” 希茜笑着调侃巴克:“我好不好还不一定。但是你马上就要见到女朋友了,现在心情怎么样?” 说到这个,巴克玩着手机漫不经心的回答希茜:“说到这个,我和萝拉已经分手了。” 希茜咽了口口水,瞌睡都被巴克的渣男属性给惊没了大半,她一把压下巴克手里的手机,不解的询问。 “首先,为啥分。其次,啥时候分的。最后,你真的确定要带我去你的前女友她家度假吗?” 虽然从她回来之后,平均每年看巴克能以追求真爱的理由换八个女友之后,希茜就已经对巴克的渣男属性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像是这种等级的情况,希茜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本来萝拉和巴克的交往在超过半年之后,希茜是真的以为两个人会有什么后续发展的。 而且明明在来哥谭之前两人还在手机里腻歪了好一阵,但谁知道就是参加个生日会的功夫,巴克就已经单方面的宣布解除真爱了?? “首先,我们不合适,所以就彼此放过了。其次,就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最后,当然,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去堪萨斯。” 希茜用一脸看渣男的表情看着巴克,眼神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巴克超级郁闷:“你能不能不用一脸看渣男的表情看我?” “那你就别表现的跟个渣男似的啊。” 巴克为自己辩白:“这是和平分手好吗?” 希茜转而用一脸看着外星生物的表情看着巴克,丝毫不为他的辩解所动,当然其实她最关心的还是一件事:“你是怎么确定以萝拉的脾气,不会在我们下飞机的那一刻就拿枪突突了咱俩的。” 萝拉一家是德州人,并且之前一直都在底特律生活,直到萝拉十三岁那年才搬到大都会。 巴克想了想,咽下一口唾沫,然后大声的叫着恩佐的名字,告诉他立刻返航回大都会。 希茜小小的玩了个双关,揶揄巴克只能感叹ex的强大。 只是此刻发出感叹的希茜并不知道,十几个小时之后她也将面临成为别人ex的未来。 …… 回到纽约十个小时候后,曼哈顿区的一个小咖啡馆里。 在希茜到之前,布雷就早坐在了咖啡厅里,从续杯的咖啡都快要喝完这一点来看,大约在希茜准点到达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 希茜走到布雷的那张桌,布雷站起身为她拉开身边的座位,但是希茜却没有选择坐在布雷的身边,而是自己拉开一张椅子,面对面坐在布雷的对面。 看到希茜选择的布雷,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从来都知道希茜是一个很敏锐的人,很多时候有些话不需要直说,希茜就已经能猜出八、九分。 布雷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苦笑着询问的时候,卑鄙地有一丝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期盼:“你都已经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有什么不对。” 而且这个不对多半是关于他们的关系。希茜没有直说,只是因为她还想要留下几分回旋的余地。 “我帮你叫了你喜欢的冰激凌。” 布雷心疼地看着似乎是古井无波的希茜,曾经他也以为希茜是真的不在乎,后来他们在一起之后,他才知道很多时候希茜只是不会表现出她有多在乎。 “马上就送上来了。先吃完了再说吧。” 希茜拒绝:“不,现在就说吧。我不想因为你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而毁掉一样我喜欢的食物。” 布雷深吸了一口气,这种坦白的时刻,永远不可能跟轻松二字画上等号。 布雷低下头,没有人能比他更知道这种坦白对于另一方的伤害,但是如果不坦白,他又能怎么样? 在明知自己不会以希茜喜欢他的方式喜欢回去的情况下,欺骗希茜的感情吗? “……原来是这个啊……” 希茜暗暗地深吸一口气,有那么一秒钟她全身都僵硬起来,心脏都像是快要停止跳动。 但是看着布雷紧张自责,甚至是痛恨自己的模样,希茜立马笑起来,平心静气地仿佛是满不在乎的说:“我还以为你是出轨了。” 布雷的母亲在遇上她的女友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喜欢同性,而遇见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乃至于年仅十岁的布雷不得不在父亲的仇视下,独自一个人面对丧母之痛。 希茜不知道布雷是怎么做到发现,并且最终接受真正的自我的,但是毫不夸张的说,接受已经毫无其他方法,必须对她提出分手这件事——必须要伤害她这件事,对布雷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使布雷不能够爱她像是爱人,却依旧爱她像是挚友与兄妹。 对希茜而言,虽然一时之间还难以马上转换双方的身份定位,但是她更加做不到去伤害布雷,伤害会记得她喜欢吃蓝莓味的。 希茜平淡地开口宽慰布雷:“其实我早就知道。” 深知希茜本性的布雷却并不相信希茜的话,实际上他连希茜刚才话里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但是为了不浪费希茜的良苦用心,他还是拿出了毕生最好的演技,装作半信半疑的模样,期待的询问:“真的吗?” 希茜笑着回答布雷:“当然是真的。你完全就表现得完全是那个样,弯到没法走直线的那种。” 布雷忍住眼泪,状若放松:“现在你就是在开玩笑了。” 希茜淡笑:“是啊。” “你是怎么察觉的?” “你亲遍了我整张脸除了嘴唇之外的所有位置,跟我跳舞的时候手永远老实的放在我的腰上,对于色彩的辨识度比格温和查德还要高,你在双耳都打了耳洞,你的化妆品和保养品比我妈妈的还要多……最重要的是,你是一个在经历青春期躁动的正常男孩,但是你从来没有试图对我做什么,鉴于我的追求者人数,结果就很不言而喻了。” “是吗?”布雷顺着希茜的节奏问她:“那你为什么不生气呢?又或者不直接告诉我呢?” 希茜看着布雷的眼睛,此时的确是真情流露:“我不会生气的,布雷。你没有故意欺骗我,你把一切都放在明面上,毫无隐瞒,如果我没有发现,那只是我的问题。你从来没有改变,也从来都不需要改变。” “布雷,你很好,是真的很好,温柔善良,体贴专注,你关心我、在乎我,从来不会将我的感受置若罔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你在我身上做到的一切,比任何一个青春期的直男能带给我的更多。”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信任我告诉我关于你的过去,我就有责任守护你的未来。” “有一些事情是需要自己去体验的,我不能逼迫或是指引你去走哪一条路,只能是你本来就在那条路上。” 希茜声音轻柔地安慰布雷:“即使你不说分手,我也会提出的。”所以别自责了,好不好? 伤心是注定的,有感情就会受伤,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为什么在放手的时候都要为对方强做淡然? 希茜真的比布雷更早就知道吗? 事已至此,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她愿意让布雷知道,她没有被布雷伤害到,布雷可以不用背负罪恶感。 而对布雷来说,希茜越是表现地不在意,越是不想伤害他,他就越是难受,越是伤心。 希茜说的越多,布雷的头就低的越低。 内心深处布雷将这一切都当做是他的错,他痛恨着这所有的一切,痛恨着他的人生、他的基因,痛恨着他为什么不能够像是其他大多数人一样,痛恨着为什么他不能只是简单的爱着希茜。 两人陷入沉默,咖啡馆里播放着某个歌手的新单曲,四周欢快的人声像是与他们分开在两个世界。 正巧,布雷的电话响起,之前布雷从来不会在与她独处的时候接听其他人的电话,但是这次不一样,这个电话给了已经到达临界点的布雷一个借口。 布雷快速的接起来,然后干脆的一通答应着,希茜都怀疑他根本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但是布雷并不在乎这个,他飞快地对希茜道歉,然后告诉她要先走一步。 希茜也完全不在乎这个电话到底是什么内容,她也飞快地答应着,告诉布雷下次再见,仿佛他们刚才没有分手,只是出来约会,而布雷不得不提前先走。 隐隐有一声隐忍地呜咽传入她的耳朵,希茜知道布雷就在门外哭泣着、悲伤着,但是希茜也知道她不能出去,因为她帮不上忙。 希茜抽了抽鼻子将那一点酸楚化解掉,她埋头趴在桌子上,早些时候感觉到的那种疲惫好像是卷土重来,让她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半点挪动的力气。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希茜身边,她缓慢地抬起头,还没完全抬起,就看到一张纸巾递到她的手边。 希茜转头看去,给她递纸巾的服务生是个高大的白人男性,相貌很英俊也很年轻,只是体态有些不好,体型强壮却佝偻着腰,看起来不太利索,希茜看到他胸牌上的名字是乔丹(Jordan)。 乔丹说:“很抱歉,我听到了一点你们的谈话。” 布雷走后,希茜脸上仅有的那点微笑顿时荡然无存,她没计较乔丹之前是不是在偷听,只是没精打采的自言自语:“即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难免会在不经意的地方受伤。” “也可能是因为世界上或许没有完全的准备。” “谢谢你,乔丹。”希茜没接茬,可能乔丹说的是对的,但是她必须要去尝试拥有那个万全的准备,至少尽量靠近完全。 希茜举起手中的纸巾摇晃一下,对乔丹俏皮的眨眼:“虽然我没用上。” 不用拥有或使用什么超能力,只凭借肉眼,乔丹就能看出面色隐隐带着苍白的希茜只是在粉饰太平,但他们不过萍水相逢,再多说什么难免有些交浅言深的嫌疑。 因此乔丹也只是对希茜温和地微笑,并且衷心祝愿眼前的女孩遇到的下一个好男人不会喜欢另一个好男人。 希茜从厚度可观的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的整钞放在桌上,她的钱包从来都是蓝冬清帮忙整理的,而蓝冬清从来不会费心放些小面额的钞票。 “你能帮我把蓝莓冰激凌换成草莓口味的吗?” 其实布雷已经付过账了,但是她想这会蓝莓味的冰激凌大概已经做好了,也不好再换。 她说:“蓝莓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乔丹想问既然是最喜欢又为什么要换,但联想到希茜之前说的话,他心中就多了几分明了。 ——这次吃了,以后每次再吃的时候想起来,甜里大概都会带着苦味吧。 乔丹去到后厨,片刻后带着一份大号的巧克力冰激凌出现。 他温柔地笑着对希茜说:“我请你的。” 看着对她笑着的乔丹,强撑了许久的希茜突然鼻头一酸,那张被她嫌弃的餐巾纸终于派上了用场。 吃完了那一大碗巧克力冰淇淋,以后很多年,希茜都不想再吃巧克力味的任何东西,因为实在是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