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桦望着金花娘子的背影,突然心口一阵剧痛,醒了。 “没事就好。”欧阳明日说。 胸口传来一阵闷闷的痛感。荆桦皱着眉头,深深地用鼻子吸气。她这是怎么了? “姑娘体内的梦魇之毒虽已排出大半,但剩下的一半仍会偶尔发作,需要慢慢调理,用药将余毒排出。方才发作时伤了心脉,幸好易山及时发现,否则……”欧阳明日说。 “再次感谢救命之恩。”荆桦说。 “姑娘不宜思虑过多,凡事把心放宽便好。”欧阳明日嘱咐说,“这里……你安心养伤便是。这儿很安全。” “嗯,谢谢。”荆桦点了点头。 “易山,今晚你守在这里,若荆姑娘再发梦魇,你就封住她的心脉并叫醒她。” “是,爷。”易山回答道。 欧阳明日走后,高易山拿湿帕子给荆桦擦了擦脸,并将一个包裹了药物的眼罩敷在荆桦的眼睛上。 “这是?” “这是拔毒膏,可以治疗你眼睛的毒。”高易山说,“今天一天我都在陪着爷制作这副药膏,没顾得上姑娘,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别这么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荆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帮了我这么多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了……” “只要你好好的,怎么都行!哎,”高易山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知道,是我让你为难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易山绝不强人所难。姑娘切莫多想,万一再引起毒发,你让我……我……” 荆桦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外表粗莽的男人,居然也有如此细腻敏感的时候。 她的确不喜欢他。可是,又不想伤他太深。她每一次的伤痛病痛,几乎都有他守在身旁。在她身边,他是那样不符形象地细心温柔。 高明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他?如果荆桦告诉他金花娘子是他大嫂,就等于完全拒绝了他,会伤他的心吧。不告诉他,她也不打算嫁给他,还得再找别的理由,可她实在不想拿出任何伤害他的理由。 荆桦纠结得实在头疼,加上敷着眼罩暖暖的很舒服,睡意便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袭来。荆桦迷迷糊糊地组织着语言,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嘟囔出了声音―― “你的老家已经改名叫十里坡……” “房子没变,你哥一直在等你回来……” 高易山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颤抖地问:“荆姑娘,你从何处得知??” 荆桦没有回答,因为她又被金花娘子的记忆拽到梦里去了。 高明死后发生的事情,不仅让金花娘子心塞无比,就连荆桦这个看客都感到十分郁闷。 首先是逃跑未遂,被半天月亲自抓包,金花娘子只好谎称高明带着秘籍跑了,自己正在追。 其实也难怪,半天月对秘籍如此看重,怎么可能不盯紧一点呢? 半天月给了她三天时间,说三天期限到了若还交不出秘籍,就把她交给无影教的余党处置。 紧接着,再次逃跑,却不小心遇到弄月那个臭小子。据说他刚研制了一种新型□□,寒暄几句匆匆告别之后,金花娘子发现自己中毒了,昏倒之后被当成小白鼠带回春风得意宫,被弄月玩了整整两天才放走。 两日后,已是心力交瘁,回金花居拿了秘籍再次逃跑,却被云渺告发,被金银护法抓回神月教。 金花娘子,绝壁是个遭雷劈概率100%的不倒霉会死星人! 交完秘籍,金花娘子窝在金花居彻底消沉下来,一连几日滴水不进,一言不发,眼睛也不合。 高明头七过后,金花娘子才梳了一次头,吃了一次饭,换了一身衣服。金花娘子愣着愣着,突然想起与高明逛街的时候,他拎起来的屎绿罗裙。就是这样突然想起来了,突然很想把它买下来穿在身上。 于是,她吃了东西,梳洗更衣,想要去街上看看。望着镜中的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已经爬满了皱纹,头发也白了不少,看起来倒真像是与高明差不多年纪的女人了。 嗯,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她满意地笑了出来。 推开门,阳光是那样地绚烂刺眼。金花娘子挪动着步子,用手遮挡着头顶上的阳光。阳光下,一个身影款款而来,带着洒脱不羁的粗放,却又有着不合外表的体贴。 金花娘子脚底一软,不省人事。卧床半月有余。 半个月后,金花娘子终于去街上买回了那件绿裙子。换上罗裙,化上心不在焉的妆容,看起来就像个落魄h鸡e女。 她在街上遇到了苏雄,还被他嘲笑说欲念伤身。不过小孩子说的话她并不在意,还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后来,她又遇到了司马长风。她本不想让他看见她落魄的样子,然而司马长风拦住她,说:“我想喝酒。你请我。” 于是二人跑到饭馆,喝酒喝开了。 “你怎么变样了?”司马长风问。 金花娘子整了整身上的屎绿罗裙,笑着问道:“长风,你瞧我这身装扮够不够俗?” 司马长风蹙眉不解:“荆姐本是清丽女子,为何要往俗了打扮?” “你不觉得我这副装扮,与这个肮脏的世界更加契合了么?” “这样啊,”司马长风喝了一口酒,仔细打量道,“若要与这世间的肮脏相比,荆姐这身装扮还是干净了些。” 金花娘子噗嗤一笑:“你这翩翩少年,竟也知世间丑恶了?” “一直都知,从十岁那年便知。” 司马长风抓起酒壶,狠狠地仰头灌着。金花娘子见状,抬手冲着柜台喊道:“再来一坛十斤的杜康。” “多谢,”司马长风放下空酒壶,夹了几口菜放到金花娘子碟里,“每次都让荆姐破费。” “何足挂齿。”金花娘子大方一笑。 “荆姐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男人了?”司马长风皱着眉头说,“真憔悴了不少。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不用,他已经死了。”金花娘子鼻头一酸,连忙喝了一大口酒,说道,“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啊,真没什么意思。不要也罢。” “幸好长风从不为情所困,”司马长风说,“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报仇。” “哟,瞧你这话说的,”金花娘子挑了挑眉,“等你遇到喜欢的姑娘,可就不会这么想了。” “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若是到了婚配年纪,你义父命你娶妻呢?” “找个借口推托,”司马长风打开酒坛,倒了满满一大碗,说,“我是刀口舔血之人,保不齐哪天就会葬身于别人的刀剑之下,怎能在有生之年祸害他人。” “若想推托,我倒有个借口给你用用,”金花娘子狡黠一笑,“你就说,已有心上之人。” “这借口虽好,却未必能让对方心服口服。”司马长风说。 “你可以告诉他们,你的心上人是我。”金花娘子狡黠一笑。 司马长风一拍大腿,冲着店小二喊了一声:“笔墨伺候!” 随即又问:“荆姐可有方帕?” 金花娘子拿出方帕,司马长风笔墨一挥,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大字“非卿不娶”,并且署上名字。 司马长风将帕子递给金花娘子,说道:“多谢姐姐做长风的挡箭牌。下次给你带礼物。” 说罢,举起酒坛一饮而尽,饮罢道别,转身走人。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道:“对了,你多注意休息。” 金花娘子笑而不语。 由她来挡,要多合适有多合适。 看到这里,荆桦不由得赞许金花娘子的哥们义气。 荆桦睁开眼睛,久久回味着这个梦中的一切。 金佛不坏身的破解之法,她已在梦中有了答案。高明果真为她留好了所有后路,不声不响地将纸条藏入她包袱的首饰袋里。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金行武功唯火能破。 苏雄之死,凌云燕一家之死,还有金花娘子前世的高明之死,苏远之死,一笔一笔历历在目。 这仇,她是非报不可了。 司马长风说自己是刀口舔血之人,保不齐哪天就会葬身于别人的刀剑之下。 现如今,荆桦也成了刀口舔血之人,正如长风所说,她怎能在有生之年祸害他人? 金花娘子是司马长风的挡箭牌。然而,面对易山的一片深情,又有谁能来充当她荆桦的挡箭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