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白露之日。 这天,弄月醒得很早。他侧过身来望着荆桦的睡脸,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 弄月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于是凝神聚气,右手掌心悄悄贴在荆桦的小腹上。 一阵暖流把荆桦从掉进冰窟的噩梦中救了出来,荆桦在梦中抱着救命的小暖炉,心满意足地烘着手,不一会儿便醒过来了。醒来才发现哪有什么暖炉,此刻她正抱着弄月的手呢。 “你的手真凉,”弄月说,“你冷不冷?” 荆桦摇了摇头。 “你今日身子不适,莫要强出头了。” “嗯……哦???!” 荆桦瞬间困意全无――今天晚上就要决战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更确切地说,下午就该出发了。 她得再练练功夫才是! 荆桦猛一起身,只觉得扑哧一股热流……这该死的大姨妈居然特么的提前来了!!! 荆桦不敢乱动,只好朝弄月尴尬地笑了笑,问:“有没有……那个?……” 弄月“嗯”了一声说:“我去让冬儿给你拿。” 古代所谓的姨妈巾,其实跟小孩用的尿布差不多,不同的是因为成年人需要频繁活动,就用针线缝成个布袋,再加绳子固定,里面塞点吸水的布料,用完也不能扔,洗干净还得重复利用的。 荆桦刚开始对这玩意儿实在不敢恭维,用了十来次才渐渐习惯。她自己还着手改造过,把塞到里面的布料改成了草纸或棉花,用完就扔,只清洗外面的布套就方便多了。 然而薛家那场大火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被焚成灰烬,包括她的随身物品,也包括她自己。 荆桦算了算,从受伤到现在已是一月有余。要说提前,好像也没提前,甚至还推后了些。 可是!早不来晚不来,为啥偏偏是今天!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好不好!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的好不好! “阿布……帮帮忙呗?不行你再扣我两百毫升……”荆桦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在心里悄悄地问。 “泥奏凯!” 虽然阿布嘴上没答应,但是换上姨妈巾又去了趟厕所之后,荆桦觉得舒服多了,试着做了几个侧踢动作,似乎也没什么影响。 荆桦在院中轻轻地耍了几招,好像真的没什么影响!于是很放心地加大了力度,按照昨天的强度训练起来。 “谢了,嘴硬心软的陈小布!” “谢就免了,墓室一战过后,扣你两百毫升。” 荆桦刚练了两个时辰,远远地看到司马长风,二话不说便拿剑冲了过去。 司马长风没想到荆桦会与他过招,只当是开他玩笑,就顺便挡了几下。谁知荆桦越攻越猛,司马长风一皱眉,突然懂了,这才认真切磋起来。 荆桦的武功与内力自然在他之下,但优势是灵巧而又毫无章法,应付起来还是需要费些力气的。不过,只要他多加些内力,必能震得她节节败退,甚至受伤。 可他又不愿意这样做。 所以司马长风只是过招,十几回合后,终于等到个不痛不痒的机会,挑飞了荆桦手中的剑,并将刀刃反面按在了荆桦的肩头。 “我赢了。”司马长风说。 “厉害啊!”荆桦鼓掌称赞。 “你也不错。” 荆桦笑着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护心丹的药瓶,倒出两粒递给司马长风:“这是护心丹,你吃一颗,给上官燕吃一颗。” 司马长风接过护心丹,往嘴里塞了一颗,确认无误后说:“多谢。” “你怎么是从我房里出来的?”荆桦笑着问,“莫非……你找我有事?” “我来找凌风。”司马长风一本正经地说。 “好吧。”荆桦无奈地摊了摊手。调戏司马长风一点都不好玩,同是亲兄弟,差距咋这么大涅? 于是荆桦只好转了话题:“大战在即,我得交代你几句。” “请说。” “今天的重点是将半天月逼进最里面的密室,破了他的金佛不坏身,若能杀了他自然要杀,倘若势头不对,千万不要恋战。” 司马长风听罢,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大坨。荆桦见状,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说不杀半天月啦,只是分两次,分两次……” “只恐放虎归山。”司马长风冷冷地说。 “那你和上官燕的刀剑合璧练成没有?” 司马长风摇头。 “就是嘛,刀剑合璧不成,就没有必胜的把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金佛不坏身破了,再想杀他还不容易?” 司马长风仔细地想了想,说:“好,我答应你。” “乖,”荆桦拍了拍司马长风的肩膀,“半个时辰后就出发,别迟到了。” 司马长风点了点头。 荆桦做了个“bye-bye”的手势,转身走了。 “你去哪?”司马长风问。 荆桦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笑着说:“我也去找凌风喽!” 荆桦回到房间,发现她家凌风正一边弹琴一边等她呢。 见她回来,弄月停了手中的琴,一脸神秘地说:“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荆桦做惊喜状:还有surprise? 弄月拿起一件淡黄色的马甲,说:“这是无忧宫主用千年冰蚕丝制成的冰蚕软甲,穿在身上可刀枪不入。” 千年冰蚕软甲她当然知道,弄月在原剧中把这最宝贵的冰蚕软甲给了他哥司马长风。如今,这软甲不在司马长风身上,而是留给了她。 荆桦顿时眼圈一红――莫非在你心里,我……竟比你的亲生哥哥还重要? 弄月见荆桦不语,以为她不信,继而补充道:“别看它薄如蝉翼,它的细密坚实程度可非同一般。” 荆桦一头扎进弄月怀里,用双手环抱着他,含泪说道:“凌风,你对我真好……” “傻瓜,”弄月宠溺地拍了拍荆桦的脑袋,说,“这可是我死皮赖脸从哥哥那儿讨回来的。当初我以它交换玉玺,如今衣服要来了,玉玺也没还他,这人情我可欠下了。你还不速去换上?” 荆桦点了点头,接过冰蚕软甲去床边,垂下纱帐换衣服去了。 “婉儿……” “嗯?” “今日我随你同去。” “啊???” “赛华佗已承诺不会阻挠我们的行动。” “那也不行!万一呢?万一呢?” “没有万一,”弄月说,“赛华佗的态度明确坚决,他不会出尔反尔的。” “万一呢?”荆桦心里一万个不想让他去,此处略去几千字…… “万一……”弄月叹了口气,低声说,“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凌风会很孤单的。” 荆桦心头一颤。隔着纱帐,她悄悄摸了摸口袋里的几粒豆子,故作轻松地从纱帐里探出脑袋,笑着说道:“好啊,要死就死在一起!” 荆桦换好衣服出来,递给弄月一颗护心丹:“今天参加行动的都吃了,司马长风和上官燕也吃了。虽然护心丹不是什么救命神药,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弄月接过护心丹,问:“那你呢?” “我还有,”荆桦掏出小瓷瓶,取出一粒塞到嘴里,说,“我本来只讨了一颗,怎奈赛华佗把一整瓶都给我了,我也欠下个大人情呢。” 弄月笑着捏了捏荆桦的脸蛋,把护心丹吃掉了。 “时辰到了,我们走。”荆桦提起剑,拉着弄月的手说。 弄月刚走了几步,突然步履不稳扶住门框:“你……你方才……” 荆桦将弄月扶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小声说:“对不起凌风,我在护心丹里加了些残叶果。” “残叶果?你……” 残叶果药效极强,弄月很快便昏睡过去了。荆桦低头吻了吻弄月的脸颊,出门对上官燕和司马长风说:“走吧。” 荆桦坚定地向前走着,再也不肯回头。 对不起,凌风。只有你不参与,我才能心无旁鹭。 希望来世,还能再遇见你。 荆桦与上官燕在墓室门前等候。 “怎么就你们两个?”半天月问,“司马兄弟呢?” 荆桦笑着说:“司马家后人去墓室里召集冤魂,要索你的命呢!” “牙尖嘴利的丫头,”半天月鄙夷地说,“希望如你所愿!” 上官燕抽出凤血剑,借着阳光轻轻一转,一道强光刺得半天月眯起眼睛。荆桦对准半天月的腹部猛踹一脚,连忙拽着上官燕进了墓室大门。 这下半天月被彻底激怒了。他抬手运功,一掌击碎墓室大门,进门一看:人呢? ……人呢??? 突然,一道黑影从他头顶飞过。 半天月抬起头,一道白影立刻从他身后闪过。 半天月回过头来,又有一阵冷风从他身旁吹过。 荆桦清脆的声音从墓室深处传来:“半天月,我在最里面呀!嘻嘻!” 半天月顿时火冒三丈――这哪里像决斗?简直是逗他玩呢!!! “死丫头!”半天月凝聚功力,轰的一声,身边的白影黑影和冷风全都不见了。 司马长风、上官燕、荆桦三人皆在墓室尽头等候,半天月冷哼一声,恶狠狠地杀了过去。 荆桦与上官燕都曾盲过,对黑暗的适应能力快于常人。而司马长风先入墓室,经过了提前的预热,如今也已在漆黑的墓室中看得甚是分明了。 这才是荆桦与上官燕的用意所在。 半天月的眼睛先受强光刺激,而后又在半亮不暗的门口耗费了许多时间,此刻除了深厚的内功之外,几乎优势全无。 上官燕与司马长风负责前攻,荆桦侧后攻,三人愈攻愈烈,刀剑声直往半天月脑子里钻,吵得他心烦不已。尽管他内力深厚又有金佛不坏之身护体,但此刻的情形更像一只野狼被一群小狗团团围住,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只是疲于应对,节节退后。 龙魂刀与凤血剑配合默契,再加上荆桦的助攻,眼看就要将半天月逼入火舌阵地。 就在这时,司马长风突然打了个趔趄。 半天月心下大喜:好在当初留了一手,司马长风若不用“龙战黄泉”这招便罢了,一旦用起此招,发力越强,气血逆行也就越强。此刻他虽极力掩饰,实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只要司马长风一死,上官燕二人必定不攻自破! “司马长风,受死吧!”半天月即刻运功,在双手掌心凝聚成一颗蓝色光球,朝司马长风猛扑过去。 “哥!” “不要啊!!!!!!!”荆桦放声惊叫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弄月挡在司马长风身前,胸口凹进去一个深深的掌印。 “凌风!!!”司马长风一声惊呼,气血逆行更甚,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抱着弄月跌坐于地上。 “快将他逼入密室!”欧阳明日说。 荆桦掏出水晶簪对着半天月的猛地一刺,簪子居然陷进去一寸多!半天月望着荆桦恶狠狠的眼神,十七年前的一幕恍若重现。 “我杀了你!!!” 也是这样的语气,也是这样的眼神,也是用这样一支细弱的簪子。 十七年过去了,你始终是个叛徒。 上官燕、荆桦、欧阳明日、高易山四人,终于合力将半天月逼进了布好的阵法中。欧阳明日转动机关,石门重重地落了下来。 “快走,这里很快就要塌了!”欧阳明日使了个眼色,易山立刻横抱起弄月向外跑去。欧阳明日背着司马长风,荆桦与上官燕一左一右扶住两边。 六人刚刚踏出墓室,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墓室都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回到春风得意宫,司马长风和弄月皆被带入冰室,放在寒冰床榻。 弄月意味深长地望了欧阳明日一眼,欧阳明日心领神会,对众人说:“请诸位在庭院等候。” “我留下来帮忙。”荆桦说。 “我也留下来。”上官燕说。 欧阳明日铁青着脸,双手执于胸前躬身一礼,低声说道:“请诸位不要打扰在下施治。请在庭院耐心等候。” 沈冰心轻轻地拉着荆桦的袖子,安慰道:“婉儿姐姐,赛华佗医术这么高超,一定会全力救治的,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可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荆桦浑身颤抖着,早已泣不成声。 “婉儿,等我。” 弄月从口中挤出一丝声音,尽管微弱至极,荆桦却听得分明。 荆桦含泪望着弄月,只见他唇角微扬,温柔地冲她笑了一笑。这笑不知耗费了他多少力气,却终于使她转过了身。 “说话算话!” 荆桦哭着跑出冰室,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官燕将她扶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沈冰心抱着她左一句右一句地安慰着,然而荆桦此刻全都听不见了。 荆桦浑身发冷,如同跌入冰窟,心跳声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使她再也注意不到别的声响。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似乎很快就要死了。 凌风,没事,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反正大仇已报……大仇已报…… 仇报了,我们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