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空像是被划开一道口子水流哗啦哗啦不要钱般往下倒,溪水沟早就溢出来。要是不熟悉地势的外人进村保管能刷的一下,踩到深水沟里去。
相对来讲,碧山村地势最高,像碧水村的部分土屋,院里积水严重深至小腿肚儿。的亏他们村迷信防水,家家户户都讲究高门槛房间、客厅、财物等才没受到严重的影响。
这么大的雨,队员们根本无法干活被逼无奈只能在家歇息,倒是提前享受一把猫秋的悠闲生活。
队里干部们包括炊事员,可闲不下来。
从凌晨开始干部们分批拉着一两个附近劳动力。捅几下猪圈附近的水沟,给受潮的鸡鸭窝换干稻草,检查牛棚驴棚有没漏雨去萝卜白菜地里瞅瞅情况……一直冒雨忙碌好几个小时,才有空做下来开会。
“张队长,这次虽没雷电,雨恐怕跟八月那次差不多。”黄老爷子搬个凳子坐在队部门口抱着搪瓷杯里面是白老太太特意泡的姜茶,雨水珠溅湿他裤角也没发现。
这都十月中旬,咋会下这么大雨,从凌晨四点至现在,也有四、五个小时。雨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要停的迹象。
不像是阵雨,空气里冷飕飕的,似乎有降温的迹象。这一降温,今年的播种就有可能全部泡汤,黄老爷子愁得白发掉一大把。
“恐怕是的。”张队长对此一下地上积水的程度,心里暗自叹一口气,脸上依旧挂着镇定的神情,“咱们村往年都十一月才进入秋季,十月末温度不稳定正常。夏季雨不会下太久,咱们要考虑的是雨停后的工作。”
话是这样说,但此次暴雨来得诡异,进入十月,雨量慢慢减少才是正常的,即便有阵雨或雷雨,也通常不会超过两小时。
叶二婶点头道:“大雨过后,队员们有的活计干。先是地里排水播种,猪鸡鸭牛驴草料准备,冬季木炭也得烧起来,菜窖壁木板稻草堆起来……还有最重要一点,咱们仓库里的红薯还未晒干。”
红薯是村里的救命粮,可以生吃,甜甜脆脆的,可以熟吃饱肚,但它的储存必须特别小心。
碧山村气候潮湿,为防止红薯腐烂,通常在透气的木板箱或稻草堆内保存。哪怕堆放红薯的地方和靠墙处,也应垫上木板,薯堆上再用麦糠稻壳掩埋。
而且红薯是个怕冷怕热、怕磕怕碰的小妖精。
温度过低,就可能受冻甚至腐烂,形成硬心,蒸不熟、煮不烂,或者腐烂。温度过高,又可能生芽。
因此,碧山村除去留种,大部分都是在十月下旬与十一月初,将之切片晒成红薯干,保存简单。
“听说队里有一批红薯受潮?”霉娃子皱紧眉毛不解问道,这雨是今个儿下的,咋还不会有红薯在外头。
“还是刘阿婆的宝贝闺女刘桂花,她为抢洗澡,把收尾工作交给她弟刘东亮。你们也知道那二癞子,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人。那一堆红薯跟红薯藤基本都被雨淋透心了,好多磕碰伤,有的还是溪沟里打捞的。”
一提起这个,管粮仓的出纳员气不打一出来。
红薯在临时仓库,量不固定,平日里他并不需要每天去清点。今日凌晨四点多,因下暴雨才去晒坝场临时仓库清点粮食,却发现一部分红薯堆在库外,被暴雨冲刷得乱七八糟。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都是整块红薯,而不是红薯片。
“霉娃子,扣他五天工分。在全村队员面前,咱们得对他俩姐弟进行严厉批评!”张队长铁心治理这些懒惰的队员,“那批红薯都送去食堂没?”
“嗯,这几天咱们村的饭菜,倒是都让这俩姐弟决定好啦。”
“雨停后……”“雨停后……”“雨停后……”
队部里,小干部们如火如荼进行会议,对于雨停后的安排,已经是满满一大堆。
播种第一,粮食第二,甚至溪水沟里的肉粮们也最好不要放过,总之就是需要加班加点干活。
只是这一切的开端,必须要在雨停过后。
一阵冷风袭来,几滴雨沿抛物线打在小脸蛋上,甜妹儿使劲揉揉冰冰凉凉的白嫩脸蛋,把它揉得微微发红。
“爸,外面好冷!”
被叶爸爸抱在怀里的晓丫头,在迎面而来的冷风里,打两个冷颤,把身子往爸爸怀里缩,穿着草鞋的脚也缩成一堆。
被爸爸紧紧搂着的思丫头,鼻子一痒,不由打个喷嚏。叶二叔忙把闺女的身子,往背风处转,关心一句,“头埋起来,别感冒啦!”
此刻,叶家男女老少,全都穿着斗笠,大人少年们光脚踩在水里,小娃娃们则被穿着草鞋,被汉子们紧紧搂在怀里,出院门,往西边平坝大食堂里赶。
因为暴雨,各家各户的出行成为难题,尤其是有娃娃们的家庭,在这种天气,最容易感冒着凉。
但没办法,为不饿肚子、不搞特殊,全家人必须出动啊,周岁的小五,更是裹上一件甜妹儿的旧棉袄。
为庆祝小五周岁,甜妹儿给他雕刻一堆,杂七杂八的简单木玩具,馋得晓丫头,鼓起勇气,天天跟叶老爷子女汉子似的撒娇。
“咱们早上吃什么?我想喝鲫鱼豆腐汤。”精力旺盛的甜妹儿,在阵阵冷风,特别想喝一口暖胃的热汤。
“贪吃鬼!”
叶老爷子骂一句,对着瞪圆眼睛的小五,边走边晃边哄。叶奶奶与大孙子叶安诚,在人群的最前面,相互搀扶。
等到西边平坝,却发现村人们都围在一起,挤成一团,闹哄哄一片,完全看不清里头发生啥事儿。
“哇!地上咋有鱼呢!”甜妹儿捂着小嘴,闷声闷气叫道。
叶爸爸轻轻揪一下她脸蛋,笑骂:“鬼精灵。”
果然,一些下地的山娃娃们,最积极,立马往下头瞅,有人竟然真的在脚踝深的积水坑里,找到一条鲤鱼。
甜妹儿:……我瞎说的大实话。
顾虑到外面风大雨大,趁着村人们还未回过神,叶家汉子们凭借好大魁梧的身板,在拥挤的人潮里,硬生生挤出一条路,在接近食堂的地儿,占据一大块地盘。
果然人多就是好,暖和得多。
小五满意吐个奶泡儿,引得甜妹儿与晓丫头,开开心心教导他二姐、三姐。
叶老爷子却将注意力放在,门口传来的吵吵闹闹声音,不由皱紧眉头。
“这些红薯是咋回事?”
“咋淋湿了?仓库漏雨?”
“看那伤口,分明是石头砸的。”
……
原来,饭点一到,最先来到食堂的村人们,便发现食堂里桌子椅子累得高高,屋里是一片片湿漉漉的红薯,有的竟是片体薯伤。
这些红薯都是各家各户村人们,幸幸苦苦种下的,地里或胖或瘦或圆或方的红薯,仿佛他们的生命,浪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