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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心(40)

故友重逢,确实应该高高兴兴地热闹一番,然而有白子画这位尊者在场,气氛要想不沉闷和尴尬是很难的。舞青萝和火夕素日里因为儒尊的纵容性子最是活泼随性,可在气场强大的尊上面前只能将一切收敛,规规矩矩地变作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弟子。即使是曾经贵为人间至尊的孟玄朗,现在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长留弟子,又怀有诸多心事,又哪里说得出什么。云隐虽然是能与长留上仙平起平坐的一派掌门,可他本就是话少的人。  这样拘束和沉默的氛围,不仅旁人坐如针毡,就连有一肚子话想对故友说花千骨的也觉得难受。  白子画对于大家的拘束是心知肚明的,但并不在意,径自品着蜀山特有的仙茶,不料举手间发觉自己的广袖被人扯住了,眼睛向旁边瞥去果不其然对上了花千骨可怜兮兮的眼神。夫妻多年,他岂会不懂她是什么意思,虽然理解她想跟故友们像从前一般毫无顾忌地相处,但是仍旧觉得很是窝火。  正郁闷间,白子画感觉到扯住自己广袖的手力道愈发大了。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你们难得相聚,定有好多话要说……”  众人听到白子画这么说,虽然表面上努力保持着基本礼仪,但难以抑制嘴角上扬的样子还是出卖了他们的内心。白子画看在眼里,更觉不快,接着对端坐一旁的“罪魁祸首”云隐说道:“云隐掌门,本尊有事想与你单独谈谈。”  云隐知道白子画定是要跟他算算今天自作主张的账,却也是微笑以对,一派之尊的风范尽显:“好啊,尊上请。”  当白子画仙气逼*人的伟岸身影消失在门口,屋内的人在持续沉默了片刻确认他已经走远了之后立即原形毕露。  舞青萝和火夕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八卦和好奇,率先上前一左一右将花千骨围坐在中间,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舞青萝更是将花千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又看,越看越惊奇——眼前这肤如凝脂,脸若桃花的绝色美妇,真的是当年那个上横累累的人吗?  舞青萝一把抱住花千骨香软的身子,埋怨道:“千骨,失去记忆倒也罢了,怎么恢复记忆这么久来都不跟我们联系?”  “我……”花千骨惭愧地垂下头,低声说道:“我做的那些事……哪里还有脸面对你们……”不算上离经叛道与师父成婚,就是偷盗神器、朔风之死、释放妖神之力、变为妖神……这一桩桩事情又有哪一样是光彩的呢?挚友们没有因此鄙夷自己已经是情深义厚了。  “你何必如此……”舞青萝听到花千骨一番话,惊讶地发觉原来时至今日她竟还有如此沉重的包袱,忙握住她的手宽慰道:“虽然你们是师徒……但也是真情所致,情有可原。”  火夕点头附和道:“是啊,旁人不了解你们,我们这些人难道也不了解你们吗?”  孟玄朗也跟着表态,假意嗔怪道:“你这么想便是太小看我们多年的友谊了。”  “谢谢你们……”花千骨感动得再次热泪盈眶,这一次她本想秘密前来,隐在宾客中观礼完毕就马上离开,不想看到旁人的白眼和冷嘲热讽。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原来世除了儒尊和幽若之外还有能够理解她与白子画的人。一直以来压再她心中沉重的包袱,在今天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  “傻丫头……”舞青萝心疼地掏出绢帕为花千骨擦拭脸上的泪水,全然忘了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只要尊上和你幸福安好,比什么都强。”  火夕感慨道:“我听师父说尊上待你真是极好的,以前他……”若不是亲眼所见,任凭火夕的想象力是怎么也想象不出尊上这般的人物竟也会有这温柔的一面。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曾经亲眼目睹了白子画在诛仙柱下的残忍,这换了任何人一时间都不能转过弯来。  “师父…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过去都是责任所在迫不得已……”花千骨当然知道他们在惊讶些什么,可对于那些痛苦不堪的过往,她不想再去提及:“唉……都过去了。”  又抱着舞青萝哭了一会儿,花千骨方才在大家的宽慰下展露笑颜。阴霾既已消散,花千骨从墟鼎内取出前一天做好的点心,四人开始放开自己像几十年前当小弟子时一般愉快地边吃边聊起来。  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花千骨隆起的肚皮上。  舞青萝与火夕这对夫妻虽然成婚三十余年,却一直没有受孕的机缘,故而对花千骨的肚子很是好奇。舞青萝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那肚皮上,小小人似乎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冲着舞青萝的手就是一脚。这一脚令舞青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哇哇,她、她在动?在动!”  见娘子一脸兴奋,火夕在一旁看着,一颗好奇的心也痒得难耐,忍不住大起胆子偷偷伸出魔爪也想去摸摸花千骨神奇的肚皮,还没触及便被自家娘子眼疾手快地一掌拍掉。面对娘子的警告的眼神,火夕只是讪讪地摸摸鼻子,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花千骨已是尊上的夫人,今非昔比,岂是别的男子能随便摸的?自己真是不知死活……  孟玄朗忍不住取笑这对活宝:“你们俩个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好奇心怎么还这么旺盛?”  火夕冲孟玄朗挤眉弄眼地反击道:“哎,话不能这么说啊!仙界几十年都未必能听见婴儿的哭声,哪能像你一样当十几个孩子的爹啊!”  花千骨被火夕的样子逗乐了,:“朗哥哥真是好福气呢……”  火夕继续揭孟玄朗的老底:“千骨你是不知道啊!这小子不光孩子多,老婆也不少。”他夸张地数着手指:“贵妃、淑妃、德妃……我记得正式册封的有十几个吧?唉,真羡慕……哎哟!”话音未落,他腰间软肉冷不丁被舞青萝狠狠拧了一下。  “什么?朗哥哥你……”花千骨震惊极了,孟玄朗居然在有了轻水之后,还与别的女人……不过她很快便想到他的帝王身份,也就释然了:“哎……我忘了你是皇帝了……”人间帝王要肩负皇室绵延子嗣的责任,纳嫔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难委屈了轻水。  孟玄朗苦笑着摇摇头,想想被自己辜负的轻水,还有那些根本谈不上有感情的嫔妃,心中除了酸涩,什么都没有。如今千骨与尊上已是神仙眷侣,火夕和舞青萝感情依然如故。反观自己,匆匆数十年的岁月,自己虽有人间无上的尊位,最后却又是孤身一人了。  “可我只想与你们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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