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回到IKEA,两人达成约定——喻文州出钱买那张顾南夕看中的双人床,而顾南夕买床垫,床垫是喻文州挑的。 另外,重新燃起购物兴致的顾南夕还在清单上加了一把可以三百六十度摇晃旋转的卵型吊椅。 提货结账完毕,他们使用了商场送货到家的服务,连人带家具一起用面包车送回了顾南夕的家。 送货员把数件家具和其他零零碎碎的家居用品搬到屋内后,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工作了。 顾南夕看了看新买的还没来得及挂墙上的圆盘时钟,对正拆着家具部件包装的喻文州说道:“五点多了,晚饭叫外卖吧?吃完饭再弄?” “你随便叫点什么吧。”喻文州蹲下,把立柜组合的组装说明书在地上铺开,然后把螺丝螺帽一类容易弄丢的小零件摊在上面。“我先拼掉这个柜子,不然太占地方了。”堆满了家具部件的客厅里此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找,他怕她一不留神就被绊倒摔跤。 “哦……”顾南夕很听话地随便叫了个披萨,然后猜他装到一半会热,提前把空调打开了。 “会很麻烦吗?” 她脱去多少有些碍事的防晒衬衫,趴在沙发的扶手上问喻文州。 “有说明书就容易多了。”后者温柔地否认道,没有抬头。 “哈哈,果然有文州在我安心当个废柴就好了~”顾南夕的两条小腿朝上翘起,前后晃了晃。 喻文州低低地笑了一声,把说明书的图示记住后逐渐投入进手头的工作中。 顾南夕无事一身轻地在一旁看着,没多久就觉得无聊了。 “文州——”她懒洋洋地拉长尾调叫他。 “怎么了?”刚装好一个柜子的喻文州抬头看了她一眼。 “要我帮忙吗?” “现在还不用。”一转眼的功夫,他又装完了第二个柜子的柜门合页。 “唔。” 喻文州知道她是一个人闲着没劲了。 “跟我说说你那次一周的恋爱吧。” “啊?那有什么好说的……” “我想知道啊。”喻文州掀起眼帘朝她莞尔一笑,“不可以吗?” “唔,好吧。”顾南夕挠挠自己的脖子,“也就吃吃饭、看看电影……没什么好玩的。” “都去了哪些餐厅?好吃吗?”喻文州的手握着螺丝刀,快速而平稳地连续拧紧一排螺丝,脸上的表情很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真实的兴趣,但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餐厅?”顾南夕皱了皱鼻子,“就在医院食堂吃的啊,上班这么累哪有多余的精力跑到外面去吃饭。” “噗……!”原本精准卡在螺丝里的一字刀尖一下子打滑,差点戳在柜子崭新的表面上。 喻文州心有余悸地稳住自己的手,一边重新把螺丝刀尖对准螺丝顶部的缺口,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那电影呢?看了什么?”医院总没有电影院吧? “《电锯惊魂》的七和八。” “嗯?”喻文州一愣,随即困惑地抬头看着她,“哪家电影院有放这个?” “医院隔壁的网吧。” “……” 如果不是了解顾南夕的性格,他肯定会认为这是网上新流行起来的搞笑段子。 喻文州停下手中的工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南南……分手是对方提的吧?” “咦?你怎么知道?”顾南夕的眼睛一亮。 喻文州很肯定地补充道:“而且你还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提的分手。” “对啊对啊我真的不知道哎!”顾南夕更来精神了,拍着手坐起身来,“文州你怎么这么聪明啊!那小子很奇怪对不对……明明是他跟我告白说喜欢我的!结果还把我甩了莫名其妙啊!” 虽然语气有点激动,但她的双眸亮晶晶的,并不像是对自己的经历感到愤慨,反倒是很期待喻文州的解惑。 “到底是为什么啊?” 喻文州此前暗暗累积起来的嫉妒、怅然、愠怒、酸楚,现在全部化为一汪水融合在一起,不再具有任何刺伤他的能力。 他甚至还有点同情那个趁他不备偷去顾南夕初恋的“小偷”。 “真想知道吗?”他温柔而深沉的目光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略带笑意地问道。 “快告诉我嘛~”顾南夕嘟起嘴巴。 喻文州就这么凝视着她数年来都不曾有什么变化的清纯甜美的脸庞,直到她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他才有些狡黠地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组装家具。“就不告诉你。” 顾南夕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狠狠地把沙发扶手拍出了声响,“哼……!文州你变坏了!” “那你讨厌吗?”喻文州慢条斯理地拧紧一个螺帽,垂眉浅笑。 “讨厌!”顾南夕气愤地吐着舌头,背过身去像小学生一样闹起别扭。 “讨厌多久?” “一分钟!” *** 喻文州花了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把整套组合柜拼装完成了。 顾南夕拍着手不停夸他厉害。 “等吃完饭,我把床装了。”喻文州抬起上臂用衣袖的部分擦去脸上的薄汗,坐到沙发上休息,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十分钟前送到的披萨。 “没有饮料哎。”顾南夕在满地的工具和零件空隙跨来跨去,从厨房里拿来两个彩色包装的铝罐,“Rio喝不喝?” 喻文州摇摇头,“直接给我水吧。”他之前看到水龙头上连着净水器了。 “好吧……”顾南夕有些失望地把两罐调味酒放在茶几一角,然后再次一步一步地跨到厨房,用造型可爱的马克杯给他倒了杯净化处理过的饮用水。 “其实Rio没什么酒味跟果汁差不多的。”坐回喻文州身边,把水递给他后,顾南夕像是替遭到拒绝的调味酒打抱不平似地解释道。 喻文州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水后回道:“我没怎么喝过酒,酒量肯定很差,你想让我待会儿把床装坏吗?九千块的床哦。” “呃……那还是算了。”顾南夕连忙把其中一罐酒拿得远远的,然后拿起另一罐紧紧捧在手里。 喻文州起身去洗了个手,然后回到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托着锐角扇形的披萨饼把尖角递到顾南夕的嘴边,那里正好有她爱吃的菠萝块。 “啊——唔。”顾南夕张嘴咬掉口感最软的尖角,就像吃到了西瓜最中心的部分一样享受满足地眯起眼睛。 “好吃吗?” “好次!” 喻文州把被咬过一口的披萨送到自己嘴边,同时另一只手替她扳开易拉罐的拉环。 噗呲。 少许夹杂着果味的酒精细雾在开口的上方转瞬即逝。 他把弯曲的拉环放到披萨盒的盖子里,然后靠进柔软的沙发椅背里,以一个完全放松的姿势吃着披萨。 顾南夕喝了一口葡萄味的Rio,然后自己拿了一片披萨,也靠进沙发里用同样的姿势享用着。 吃到一半的时候,她侧头看了看喻文州,然后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调成自拍界面。 “文州文州!” “嗯?”喻文州抬眼冷不丁看到屏幕里的自己,有些疑惑地瞥了顾南夕一眼,后者的脸恰好贴了过来,以嘴里叼着披萨的模样拍下了一张合照。 “要发到网上吗?”他倒是不介意,虽然汗粘着刘海的样子稍显狼狈,但这丫头的样子更加滑稽(也更加可爱)。 “就四突兰想拍额已。(就是突然想拍而已)”顾南夕口齿不清地说着,举高手机对着合照横看竖看,然后拿掉嘴里只剩个饼边的披萨,“文州,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喻文州愣了一下,然后在自己突然加快了一拍的心跳声中拿起杯子喝水掩饰,“以前……说过我身份证照片拍得比你好看。” “啊对哦!”顾南夕恍然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不过我早就忘了你身份证什么样子了……”她轻声呢喃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把照片设成了桌面壁纸。 “应该是现在长得比较好看吧,至少比高中长高了。” 明明喝的是水,喻文州的脸颊却像微醺一样隐隐发烫起来,他轻咳一声别开脸,“你倒是都没变呢……” “你说身高还是哪里?”顾南夕挑眉侧眸。 “全部。”——都和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一样,没变过。 “说来你昨天没有回答我呢。”在喻文州拿起第三片披萨吃的时候,顾南夕攀上他的肩头,带着水果甜味的酒精气息拂着他的耳畔。 “什么?”他故作镇静地咬下披萨饼的尖角,思维变得有些迟钝。 “文州喜欢胸大的女孩子吗?” “……噗!”喻文州差点今天第二次被呛到,他放下吃到一半的披萨,十分无奈地和顾南夕拉开距离,站了起来。 “啊!害羞了!”顾南夕把眼睛睁得滴溜圆,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他不自然的表情,“果然是喜欢胸大的女生!哼哼~” “南南……”喻文州很头疼,有种想揪她耳朵的冲动。她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那到底是怎样,你自己说呀~”她盘起腿,有恃无恐地扬起小脸追问。 “……你以后会知道的。”喻文州抬手在她的头顶按了一下,然后结束了晚餐时间,把双人床的组件全部搬进卧室。 原先的床已经事先让IKEA的员工处理掉了,不把床装好今晚她就没地方睡觉了。 顾南夕不太甘心地“切”了一声,仰脖一口喝掉大半罐Rio后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也跟进了卧室。 “要帮忙吗?”她倚着门框又问了一次。 “帮我准备一下可以洗完澡穿的衣服吧,我装完得借一下浴室。” 虽然这次喻文州没有拒绝,但这个“忙”还是跟她想象得相差甚远。 不过她倒也不是出于坐享其成的负罪感才这么问的,只是想跟他一起做点什么,什么都行,不想被晾在一边。 “男士的睡衣我有哦。”顾南夕打开衣柜,看也不看地就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套深蓝色细条纹的睡衣套装。 喻文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下单的时候买错了?” “不是啊。”顾南夕随手把它往半空中抛了两下,然后接住,孩子气地顶在头上原地转了一圈,“按照你的尺寸买的,有好几套呢。” 喻文州闻言,无比诧异地抬头看着她,手中的工具差点从僵硬失力的手中滑落。 是……特地给他买的?还是…… 在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询问的时候,顾南夕突然惊叫一声,抱紧睡衣,“哎呀——!内裤没准备!尴尬了!” “……”被她一提醒,喻文州的心头也瞬间涌上浓厚的尴尬情绪,把上一秒的惊讶困惑冲刷得所剩无几。 “等着啊,我去楼下便利店买!”顾南夕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把睡衣放在一边,拔腿就消失在卧室门口。 “什、等等……” “尺寸按照身高来就可以了吧!放心我不会买错的!”顾南夕的声音再响起的时候,是从玄关处传来的。 “南南,等一下!”喻文州有些赫然地追出卧室,但只目睹了防盗门被匆匆合上的画面——砰! 这丫头……! 他无力地扶住自己的额头,感受到自己的脸如发低烧时一样泛着热意后,转而用温度稍低的手掌捂在脸上,身体有些发软地低声叹息。 空调……再开低一度吧。 *** 双人床的部件没有很多,但因为体积都比较大,所以全部装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的事情了。 由于是要花费三分之一时间睡觉的场所,所以喻文州对着成品的各处仔细检查了三遍,才放心地对早就摩拳擦掌的顾南夕点点头。 “嗷~”她雀跃地欢呼了一声,退到卧室门口一个助跑扑了上去! 娇小的身躯在柔软的席梦思上轻轻弹了一下,然后陷了进去。 “好棒……!”她脸朝下舒适地叹息着,双手拍了拍床面,翻身对喻文州张开双臂。 “干什么?”后者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一起来感受一下啊!” “我身上都是汗。”喻文州摇了摇头,谢绝了她各方面都很让人动心的邀请。“先去洗澡。” 说着,他朝浴室走去。 “睡衣和内裤都放在浴室里了!”顾南夕也不缠着他,大声提醒了一下后就自顾自地在床上翻来翻去地享受起来。 浴室里有个放换洗衣服的方形竹篮,喻文州一进去就看到了。 事先被拆掉包装和标签的新内裤被放在衣物的最上面,雾灰色的纯棉布料,边缘是微微反光的银白色,印着品牌的字母拼写。 喻文州心情微妙地拿起来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口气,放回原处。 她还真的是不会害羞呢。 房子原先的主人装了个很享受的黑色大理石浴缸,外观是棱角工整的长方形,六十公分高,里面则是一个直角梯形的形状,距离水龙头远的那侧是个斜坡,用来躺着泡澡应该会很舒服。 喻文州将水放到三分之二的位置,然后脱掉衣服躺了进去,水面刚好没过脖子。 每个分泌汗液的毛孔都在微烫的惬意温度中放松张开,身体深处的疲倦从中流出,悉数溶解在温热的清水中。 他舒服地呼了口气,闭上眼睛。 【你想想五年里面你有住过那间房间吗?一次都没有吧?】 脑子响起顾南夕昨天在外面吃饭时近乎数落的言辞,喻文州又缓缓睁开眼睛,映着水面波光的眼底沉淀着一层薄薄的阴影。 要不就今天吧,住下来。 尽管她那段严格来说根本不能称之为恋爱的经历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开始和结束了,但这并不能令他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至少她做出了答应和别的男人交往这个举动,喻文州无法不介意。 失而复得,破镜重圆……即使那面镜子修好了,也免不了比原来多几道裂痕。而对于喻文州来说,这些裂痕碎在他名为自信的镜面上,已经没有办法消除了。 安全感的高墙被凭空挖走一角,喻文州现在不太想让顾南夕离开他的视线。 这次是初恋没了,天知道一个不留神,下次她又会“制造”什么更大的“惊喜”来。 恋爱、交往、性征有关的敏感话题……正因为她对这些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才更让人不安。 也许他不该那么有耐心,不该再等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