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开了?”沈茶南没有反应过来,她又重复了一次,像是在问自己。就快要到熄灯的时间了,她讨厌黑暗,准确点说,是害怕。 沈茶南猛地转动着门把手,没有用,锁芯像是被什么东西别住了。 “我来吧。”柏言轻轻地将她的手移开,像是在安慰她一样。他缓慢地转动门把手,听着锁芯里不时发出的微小声音。 “怎么了?”主任从门外探了探头,吓了沈茶南一跳。 “吓死我了你!” “我来看看,你们怎么送个拖把这么长时间,你俩干嘛呢?” “锁坏了。”柏言倒显得很冷静。 “锁坏了?” “主任主任,你快下去找找服务处的大爷来看看,就快熄灯了。”主任瞥了一眼忽上忽下正蹦高的沈茶南,赶紧扔下书包跑了下去。 空荡荡的储物间里,柜子和扫帚、拖把一起沉默着。沈茶南钻进了柜子和墙之间刚好一人的空隙里,狭小的空间能给她一点点安全感。柏言倚在对面的墙上,他盯着脚下的地面又抬头看了看受惊的沈茶南,显得像是置身事外一样。 头顶的灯连同走廊外的灯一齐灭掉。 眼前一片漆黑。 沈茶南在角落里努力地瞪大眼睛,她屏住呼吸,仔细地窥探着黑暗,警惕的一动也不动。 “你害怕?”柏言向前走了一步。 “恩。” 柏言听出了她声音有些颤抖,便索性走到了她面前,伸出了胳膊。 “抓着我的胳膊,或许会好点。” 四周很静,月光从窗外撒了进来。沈茶南抬头看着眼前轮廓模糊的柏言,他的表情被隐匿在暗处,但是他的胳膊笔直的伸在月光下,是少年有力的臂膀,青色的血管仿佛都若隐若现。 沈茶南的心跳的更快了,她犹犹豫豫还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一股凉意由皮肤传导到神经,柏言看着在角落里试图把自己缩到最小的沈茶南,她的手太凉了。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话。沈茶南全身紧绷地努力听着四周的声音,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胆战。她看着一动不动站在她面前的柏言,突然怀疑他是不是被袭击变成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像鬼怪僵尸之类的。沈茶南越想越害怕,她干脆盯着柏言以防他做出什么攻击她的举动。她还不想死,也不想变成僵尸。 “怎么了?”柏言察觉到她在一直盯着自己。 “那个……你能不能一直说点什么?就是……” “嗯?”柏言一头雾水。 “不然,我老觉得你变成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像鬼什么的,我怕你突然吃了我。”沈茶南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她还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四周真的有鬼在监视她。 “你到底都在想什么?” 柏言无奈的看着她,他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另一条胳膊上。沈茶南吓得往回缩了一下手,但接着温热的皮肤让她感到一丝心安。柏言转了转右手,同一个姿势,让他这条胳膊有些麻。 “今天你错的那道数学题你还记得吗?有关函数的。”他看着沈茶南在黑暗里点了点头。 “那就好,仔细回忆那道题的题干,还能想起来吗?”柏言不自觉的弯了弯身子,以便沈茶南能更清楚地听到。 “设函数f(x)在(0,2)上是增函数,函数f(x+2)是偶函数,则f(1)、f(2.5)、f(3.5)的大小关系是什么。还记得吗?” 沈茶南慢慢回想起了那道在卷子左侧的选择题,她今天下午还借柏言的卷子改错的。她“嗯”了一声并用力地点了点头,生怕柏言看不清楚。 “好,跟着我的思路走,认真听,”柏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么耐心和温柔,他看着沈茶南逐渐放松下来,有些如释重负,“在脑子里想象函数图像,f(x+2)的对称轴是x=0,f(x)就是把它的对称轴向右移两个单位,所以f(x)的对称轴是……” “是x=2。”沈茶南完全不感到害怕了,柏言温暖的皮肤和磁性好听的声音,仿佛无形之中在给她保护。 “对,因为偶函数,所以f(x+2=f(x-2),所以f(2.5)=f(1.5),f(3.5)=f(0.5),又因为f(x)在(0,2)上是增函数,所以懂了吗?” 沈茶南在脑子里画出函数图像,她认真地跟着柏言的思路一步步变换,终于慢慢移出了答案。 “我知道了,”她有些兴奋,“我会做了,所以f(2.5)大于f(1)大于f(3.5),对吧?” “对。”柏言小声的笑着,她像一个讨要奖励的孩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沈茶南放开柏言的胳膊,焦急地踮着脚尖向门外望去。 “来了!他们终于来了,我听见主任的声音了!”沈茶南兴奋地回头说道,柏言只是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他好像不论发生了什么都很冷淡,沈茶南干脆转过头去不再管他。 服务部的大爷拿着三大铁环的钥匙,叽里咣啷得找着,门外的手电不停地晃着,大爷终于在尝试第四把钥匙的时候打开了储物间的门。 “你终于来了!谢谢大爷!”沈茶南一把抱住主任,然后满怀感激地朝大爷鞠了一躬。 大爷倒是乐呵呵得挺开心的,他瞅了一眼柏言,又瞅了一眼沈茶南,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哎,年轻归年轻,以后两个人多注意点行了,换个方便点的地方。”大爷说着摆了摆手,潇洒地转过身去,拿着手电筒走下了楼。 沈茶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为了借着大爷手里的光亮,她连忙了主任跟在大爷后边。 “不是这么回事儿,大爷,我们打扫卫生的。” “喔。我又不是你们老师,放心,大爷啥都不说。”主任看大爷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信状态,再看沈茶南一脸苦哈哈的伪笑,不由得大笑起来。 柏言一路上没有说话,他安静地走在最后,等大爷关上教学楼的大门转身离开时,他才开口。 “注意安全。” 依旧的很平静的语气,但在沈茶南的耳朵里,这声音是那么的灼人。 “你也是。”沈茶南突然觉得脸上发热,她赶紧拉着主任跑了。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了,她俩顾不上说话,光拼命的跑着,想赶在老师查寝室之前回到床上。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路灯空打在水泥地上,把一切都照的放大显眼。沈茶南觉得心里滚烫,她向来讨厌黑暗,但这是她唯一喜欢的一次,几乎爱上。 今夜这场黑暗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异常清晰深刻。 她觉得自己有了秘密,一个关于黑暗和月光的秘密。 这个有关黑暗和月光的秘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