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丸让暗堕的钢琴家在卧室的单人床上睡觉,而他自己坐在店面的沙发上,整宿难寐。 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有时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又被猫咪时不时的骚扰惊醒。 他在迷朦中考虑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把婶婶复活,他会不会去做? 当然,他希望她活着。婶婶是他唯一爱的人,而且她也爱他关心他……如果没有小狐丸,他们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最相爱的一对神仙眷侣。 但问题就在于……她是小狐丸的老婆。 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哪怕他回到过去,和小狐丸同一天在本丸出现,婶婶还是会先喜欢那狐狸……这可是她亲口承认了的。 如果他偷偷的把那家伙的老婆复活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一定怒不可遏吧。 他还记得那白毛狐狸的话——随随便便复活死者是对生命的亵渎,极恶的行径。 小狐丸一定不愿别人自作主张的复活他最心爱的主上。 算了…… 尽管他不喜欢小狐丸,但莺丸也不想故意和他作对,无论如何,那家伙……算是个好人。在他家里与之相处的几天,尽管有些小摩擦,尽管那狐狸时常故意欺负他,但总体来说…… 小狐丸对他是好的。 还能有什么办法?为了避免用别人的错误气死自己,总要想些好的方面,比如在他死后失忆的期间,小狐丸一直尽心尽力陪着他,还帮他找回记忆;比如他和婶婶搞婚外情十几年,小狐丸都容忍了,没跑来一边爆揍他,一边叫鹤丸站在一旁拿个手机摄像,在直播平台现场展示教训小三。 总之,他不应该背着这家伙,去对死去的婶婶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该再添乱。小狐丸要出国陪孩子好好读书,也不该再把心思放在对付昔日情敌这种无聊事上。 再说了,婶婶用尽办法不让别人复活自己……以她的心机程度,想要让她死而复生基本可说是绝无可能。 迷迷糊糊的考虑着没头没尾的胡思乱想,莺丸终于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客人,钢琴家早已起床。 就像莺丸黑发的孪生兄弟一般,他穿着一身合体的名牌西装,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英俊潇洒,他正在和猫玩。 毛球真是个乖猫咪,对谁都很友善,此刻它正和客人玩着举高高的游戏,钢琴家微笑的看着手中的它,而它也时不时撒娇似的对男人喵喵叫唤。 “早。”见到莺丸,钢琴家对他打了个招呼,“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马上……”莺丸打了个哈欠,他还困的很,毕竟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洗漱完毕,他怔怔的打量了一会一头黑色披肩发的客人。 “你过来……”他对钢琴家招招手,“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 后者一脸茫然,不明所以的坐在了沙发上。莺丸拿出梳子剪刀,帮他做了一个别致的发髻,这样他的头发就不至于乱蓬蓬的四处散落,看起来不够体面。 打量着咖啡店主人端来的镜子里的自己,钢琴家诧异的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美发师……这些手法你从哪儿学来的。” “没有如何刻意去学,只不过我比较注重仪容,会留心这些装扮的小贴士。”莺丸略显得意的说道,“给你绑的这个man bun现在很流行,我给不少长发的同僚都绑过。” 要不是小狐丸对于自己的头发介意的要命,不让人碰他的皮毛,我早就想给他绑个玩玩……他打趣的想道,哎,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如何了,什么时候出国。 “你很会照顾人。”客人感激的说道,“虽然我和一群刀男住在一起,但是他们大大咧咧,不像你这样体贴。” 莺丸温和的说道,“我的主人过去就是这样照顾我,所以我也习惯性的细心待人,而且,她的……她的丈夫小狐丸比我还要会关心照顾别人,我们变成今天这样,大概都是不知不觉学了她。” “我们明明是同一个人,你会的这些我都不会,也是奇怪。”钢琴家依然在纠结这问题。 “物似主人型,我们的性格脾气喜好和主人有关,你通晓音乐,我就五音不全,我唱歌像杀猪一样难听,一开口能把这里的猫咪全部吓跑。”莺丸有些感伤的答道,“我的主……她很在意这些,时尚,古董,各种美丽的东西。她曾是个专业裁缝,还有自己的服装工作室,大概受她的影响,我也变得对这些留心……” “也许……” 钢琴家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的主人的确喜欢音乐,我最初被她吸引,就因为她在本丸整天快乐的哼着歌……只可惜,等我学会弹琴的时候,她已病的厉害了,不然我们每天在一起研究音乐,不知会有多幸福。” “那么……去找她吧。” 莺丸推开了咖啡店的门,把“今日盘点”的挂牌放在了门把手上。 去找寻属于你的幸福。 . 把车发动,莺丸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钢琴家的主人曾经住过的家。 之所以说是曾经……毕竟已过了二十多年,她是否和家人住在一起难以界定。二十年前她是个年轻姑娘的话,如果现在活着……也已经和婶婶一样是个中年熟女,说不定还是个人[马赛克]妻,早已嫁人,搬出了娘家。 想到这…… “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的主人已经结婚嫁人了怎么办。”莺丸忽然问道。 钢琴家倒是不为所动:“她只要健康的活着就好,我不求其他……当然,如果她还喜欢我,我也不介意与她重拾旧情。你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哪怕是个墙头,还被主人当心肝宝贝宠爱了十几年,令人好生羡慕。” 白眼翻到后脑勺……莺丸重重的嘁了一声,真不知这人的脑回路如何曲折,当初就说只要能让主人活过来,做她的墙头也无所谓,真要把他放在这位置,倒未必会这么想,毕竟……鞋合不合脚,只有穿的人才知道。 来到一个安静的社区,一栋优雅的类似古典建筑的西式矮楼前,莺丸把车停下。 “你去过主人的家吗?记得门牌不?”他问道。 “知道……我只去过一次,就是她死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僚去见了她的遗容。”钢琴家黯然的说道。 “她的父母……是否能认得出你?”莺丸又担忧的问道,“如果认出你了……你该如何解释这二十年的空白。” 跨越时空,改变历史,把应该死去的人类救活……毕竟是个有风险的行为,蝴蝶效应的故事人人都知道,莺丸有此担心也很正常。 “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嘛,二十年过去……我的发色又已改变,他们未必记得我的脸。”钢琴家的语气十分感伤,“就算记得也不要紧……总之,我现在需要马上见到她。” 说完,他打开车门,大步走了出去。 莺丸坐在车里,安静的等着。 他好想抽烟,左手习惯性的去摸裤袋,只是他现在已不会再去买香烟。 不知为何,他一直隐隐有一种心悸的感觉。 他的心愿是好的。他希望钢琴家与他的主人重新聚首,彼此找到自己的幸福,让这个故事像童话一样Happy ending……这十几年来他见过太多刀剑男士的悲欢离合,甚至自己也终于有了和主人生离死别的下场,他希望钢琴家有一个好的结局。 也许这样,他才会有信心坚持下去。 熬过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日子。 熬到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旅伴”,放心的把船票交给她,将她带上飞船的日子。 那样,就算他的旅伴在飞船上老死,他也有足够的精神力量可以支撑到目的地。 对了…… 稻荷神还一直欠着他的人情,欠了十六年。 也许在梦中把那只白狐找出来,见到小狐丸阿尔法,求他让自己和“旅伴”也生一个孩子就好了。 像他的父亲那样,绿眼睛的可爱孩子。 拥有自己的后代,他一定可以活的有追求有盼头,就像现在的小狐丸一样,哪怕婶婶死了,也不再能对他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因为妻子的生命在孩子的身上得到了延续。 说不定梦中绿眼睛的孩子继承了父亲莺丸付丧神的灵力,可以活的很久很久……可以一直陪伴他到永远。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愿景。 一个真正的Happy Ending。 他多么希望能够做到这样。 默默的在车上听了一会儿音乐,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莺丸就发现钢琴家神色黯然的从那栋优雅的公寓楼里走了出来。 果然…… 看着对方欲哭无泪的脸,他就知道,Happy Ending暂时只存在于幻想中。 “怎么了?”对坐回副驾的同伴,他安慰道,“没见着主人吗?” 黑发的莺丸悲伤的看过来,他的眼中写满了不相信,“我见到了主人的父母……他们已老的根本认不出我,只对我说,女儿死了二十多年,早已不在人世。” 什么? 怎么可能?! 莺丸诧异的瞪大眼睛,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可是……你明明暗堕了。”他喃喃道。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钢琴家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我明明救活了她……为何她的父母还说她不在人世二十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 问题大着呢。 擅自改变历史,穿越时空,会引起太多太多的问题。为何政府花费巨资,组建历史事务管理中心这个非盈利机构,搞了刀剑乱舞这个计划,造出不计其数的刀剑男士,不就是为了守护历史,维护人类社会现在的健全稳定? 时间溯行军试图改变的都是历史上的大事件,暗杀政要,炸毁商船,所以一旦被他们篡改了过去,世界就会面临严重的问题,而钢琴家……他修改的是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让一个因为癌症去世的女孩得到当时不可能存在的救治,理论上说,在历史的河流中,你就算投入一颗石子,也改变不了河道的流向,但是…… 石子投入河流的那一瞬间,造成的阵阵涟漪,也许会造成时空错乱,也许会形成平行宇宙,也许会改变一些不该改变的现状……这些事,莺丸都知道,钢琴家也知道,在他们“出厂”前,这些关于时空穿越的必备知识早就被政府植入了他们的大脑,让他们永生都不可能忘记,毕竟,他们是历史的守护者,应该知道擅自改变过去所带来的可怕后果。 “你还记得当初你本丸的UID番号吗?”莺丸只有这么问道,“如果你的主人被你救活,还在世的话,本丸也应该存在……我们可以去向政府求证。” “我当然记得。”钢琴家报出一了一串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ID号码。 银色的电能汽车再次上路……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历史事务管理中心。 莺丸并不喜欢管理中心所处的这栋建筑。 当初和鹤丸在这被追杀,之后被关在拘留所,参加听证会……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讨厌那些官僚,就和婶婶,和小狐丸一样的讨厌。 这十几年间他几乎从没来过这地方,当然他也没什么必要来,他不住在本丸,有什么事都是小狐丸和婶婶去处理。 而现在…… 钢琴家是个暗堕的刀男,政府追捕的对象,莺丸不可能让他大摇大摆的走进这栋大楼,去问询多年前自己的本丸是否依然存在。 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这栋楼十几年来有了些变动,从一楼到五楼的百货商场变成了超市、餐厅加电器大卖场,一样是人气爆棚,极受欢迎的商业中心。 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他来到那个熟悉的电梯前,一路上了六楼。 要是换做以前,他走进这地方,看到那些黑西装就会被吓的尿裤子,可现在……他已是个没有主人,没有政府编制的刀剑男士,再不归这地方管束,所以,多少能以轻松点的心情来面对这些道貌岸然的工作人员。 来到问讯处,莺丸直接的问道:“你好,请问UID号为……的本丸是否存在?” 被问的男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在触屏电脑上点击了几记。 “二十年前被注销了。”男人不耐烦的说道。 居然真的…… 但是,莺丸依然想再次求证,他追问道:“为什么?” “审神者死了,本丸会被注销。”男人的态度实在谈不上什么友好,“我以为被植入的讯息你们永远不会忘记……没想到还是有像你这样脑瓜不好使的。” 闷闷的离开管理中心,莺丸坐回了车上。 “管理中心的人告诉我,你的本丸不存在。”他只有如实相告,“因为审神者二十年前死了。” 黑发的钢琴家,就像被无形的重压击垮了一样,他怔怔的望着车外,难以接受这事实。 “为什么会这样,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他喃喃道。 根本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莺丸只是忧伤的看着他的侧影,心中充满怜悯。 “我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终于,他回过头来,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绝望,“如果这次依然见不到她,我就死心了……不再试图寻找,因为,无论如何,既然我已暗堕的话,证明历史被改变了,她是活着的……我只要想着她还在某地活着,多少也算是个安慰,至少我做的一切不是白费。” “你要我如何帮你?”莺丸忐忑的问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最后一个要求,会让人十分的难以招架。 “带我去她的墓地。”钢琴家阴郁的说道。 “我要打开她的棺木,我要证明她不在地下沉睡……她一定活着,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因为,是我救了她。” . 疯了。 这绝对是活了十七年的莺丸,所做的最疯狂的一件事。 比和同僚的老婆长期搞婚外情,比被心理医生引诱着吸[马赛克]毒,比随便砸碎婶婶赠送的珍贵瓷器,比和炮[马赛克]友无套不安全性[马赛克]爱…………还要疯狂数倍的一件事。 去撅一个亡者的坟墓,去撬开一个死人的棺木。 耶稣佛祖太上老君,稻荷神在上。 他为什么要答应这荒唐到了极点的要求? 当然,按照那个钢琴师所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死人的坟墓,只是囚禁他主人的地牢。他已走火入魔,像个偏执狂一样一口认定她还活着,哪怕主人的父母亲口告诉他女儿已经死了二十年,哪怕政府官员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就是不愿相信。 “你知道主人的墓地在哪吗?”莺丸觉得自己说话的音调都变得不正常,神经病,他一定是个神经病……连掘墓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都不去阻止。 钢琴师双眼无神的回答:“知道,我刚刚问了她的父母……我说我是她多年前的朋友,想去祭拜她。” 祭拜…… 鬼才相信。 你明明准备去惊扰死者,打扰主人的长眠,你做的是极其邪恶的事啊。 “那就好……我还想着要不要在市内的公墓一个个找过去。”莺丸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听使唤,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狗屁不通的话,那就好,简直好个屁。 “我们要去买些铲子……撬棍……一类的工具。”黑发的男人低声说道。 “嗯。白天公墓有人,有管理员来回巡查……我们夜里悄悄的去,这样才能掩人耳目。” “带上本体刀……以防万一,如果有人来抓我们,或者遇见什么别的离奇情况,我们就可以应付,毕竟,你知道……那地方是坟墓。” “你说的没错。” 疯了。 真他妈的疯了。 莺丸不是像小狐丸那种整日说敬语的文雅人士,他一向随便的很,但他也不像和泉守那样举止粗俗,时常骂人,但此时……他在心里爆了无数句粗口。 他应该猛踩刹车,把坐在副驾这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但疯上无数倍的逃犯一脚踹下去。他应该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他有婶婶留下的大笔遗产,有美丽的公寓优雅的咖啡店,有可爱的猫咪,还有未来——鹤丸已许诺他,宇宙飞船上永远有他的位置,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何必与疯子搅合在一起。 还一本正经的和这疯子讨论如何掘墓的细节,简直有病。 但他…… 他就是无法拒绝对方的请求,为何会这样? 把车开到一个建材五金大卖场,莺丸让钢琴家在车里等着,他自己溜进去买了两把铁锹两根撬棍。为了保证在掘墓的时候这些工具经久耐用,不会突然断了坏他们的事,他还买了最贵的牌子。 收银处的女人怀疑的看了他好几眼,搞不明白这西装笔挺,白领一样的帅气克隆人买这种东西干嘛。 悻悻的抱着四个翻尸倒骨的工具,他眼神闪烁,像做贼一样快步走回自己的车,把东西丢进后备箱。 接下来,他又把车开回猫咖啡,去做最后一件掘墓的准备工作:带上他和钢琴家的本体。 是的,那地方是坟墓,保不准冒出几个冤魂怨灵,纠缠上他们,毕竟,他们是两个扰人清静的混蛋,有刀在身总归好些,他们的本体不是普通的刀……付丧神有灵力,理论上,可以对付一切如同时间溯行军的超自然邪恶力量。 犹豫了一阵子,莺丸还带上了他的极守。 当年小狐丸还给他的极守……老实说,因这东西并不是婶婶亲自交给他的信物,他心里多少有些抵触,一直不愿贴身带着。 而现在,他实在觉得不带不行,这事风险太大,保不准发生什么意外。他可不想被鬼魂弄死,尤其是为了不相干的人,还死于掘墓这种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上。 按照钢琴家的指示,他把车开去了那个僻静的公墓。 这里鸟语花香,绿树阴阴,时不时有捧着鲜花祭品的祭拜者进进出出,看起来一片宁静肃穆,洋溢着哀而不伤的平和气氛。 尽管两人紧张的毫无饥饿感,甚至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但莺丸还是买了点快餐带在车上,等会他们可要卷起袖子干体力活,就算不饿也必须吃东西。 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的等着,期间他还紧张的上了好几次不必要的厕所……终于,等到了傍晚。 公墓管理员在下班前慢悠悠的关上了铁艺的墓园大门,将其锁好。 暮色渐暗,布满晚霞的天空也慢慢的彻底黑透了……这是一个没有星空的晚上,只有一轮明月。 门卫处的值班人员一边吃零食一边看手机,注意力根本没放在清晰度不高的几个监控视频上。 莺丸对身边的钢琴家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的从后备箱取出准备好的工具,把本体挂在腰上,再蹑手蹑脚的向公墓的围墙走去。 走到距离门卫处几百米远的地方,他们把掘墓工具扔进了墓园,再灵巧的翻墙而入,尽管围墙起码有两人多高,但对身轻如燕的刀剑男士来说根本不构成任何阻碍。 走进这宁静的公墓,才发现这里真的很大……密密麻麻的尽是形态各异的各种墓碑墓穴。天色又暗,没有路灯,如果欠缺方位感,光是要找到埋葬钢琴家主人的那块地方,就得费上一番功夫。 然而,就像有着冥冥之中的牵引一样,钢琴家默默的向前走着,仿佛知道他深爱的主人葬在何处…… 莺丸悄然的跟随他,右手紧张的半握着拳,微微置于挂于腰间的本体刀上……不得不说,他已十分害怕,害怕在这地方突然冒出个孤魂野鬼,要取他的性命,就算不是鬼魂,哪怕突然跳出一只吱吱叫的老鼠,他都可能被吓个半死。 终于…… 钢琴家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喘息着,站在一尊天使雕像前。 仅凭月光,莺丸也能看的清楚,这是一尊非常优美的大理石雕像……美丽如人类少女的脸庞低垂着,凝望着脚下的墓碑,双手微微合十,似在祈祷,背后一对圣洁的羽翅,半开半合,一个守护墓地的天使,守护死者安宁的……神明。 他又瞥了一眼墓碑上雕刻的文字,只有一个女性死者的姓名、生日和亡故的时间——刚好是在二十年前,没有墓志铭,没有碑文,什么都没有。 就是这儿了。 钢琴家主人的安息之地。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莺丸不抱希望的问道,“真的要掘你主人的坟墓?” 在月色下,黑发男子的脸显得那么苍白,那么不真实,他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可以告诉你,她肯定不在这儿,我要证实这一点,我要证明,她还活着。” 那么……已没什么好再多说的。 他们一人操着一把铁锹,开始干活。刚刚亲眼目睹过婶婶落葬的全过程,莺丸知道,埋棺木的地方深的很,靠他们这样一锹一锹的掘土,得忙活上好一阵子,才能挖到那个位置。 用尽力气,挖土挖的汗流浃背,不知花了多长时间,他们才看到泥土中埋藏的木质棺材的痕迹。 不想穿着汗湿的衣服离开这里,一不做二不休,莺丸干脆脱成了赤膊,把上衣丢在草坪上,他跳进那个土坑,开始从下往上掘土。 他这是干嘛?别人的荒唐事,他为何帮忙帮的这么起劲?就算的确是为了证明这里有人活埋,随便挖掘坟墓也是违法乱纪的勾当,要是被发现,他一定会被关进警局拘留,甚至吃官司。 可是……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对钢琴家的要求说不。 没办法对自己的手足置之不顾。 钢琴家…… 是个可怜人。 苦命的付丧神……失去了深爱的主人。 他曾说过,自己每天在对主人的思念中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根本不知何时这折磨才是个尽头。 他甚至还说,只要主人能活过来,他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暗堕都在所不惜。 如今,他竟然真的这么去做了!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只不过想见见他的主人,想救他的主人,他珍惜生命,想让主人没有病痛的活下去,他改变历史,不是为了伤害任何人。 他不应该拥有一个Bad ending,他值得拥有幸福,就和这世界上所有普普通通的人类一样。 就像莺丸自己一样。 如果他能获得幸福,那么我也肯定可以做到,我也可以拥有……属于我的幸福。 . 莫名的…… 开始下起小雨。 蒙蒙细雨开始冲刷着棺木上的泥土,好吧,就算莺丸脱成赤膊也免不了弄的一身泥污,放在草地上的西装和衬衫也再不可能保持全然的干净,随便吧。 掘了不知多久的土,他和钢琴家把那个棺木终于完整的挖了出来。 在深达两米的土坑中,一具棺材静静的放置在那,棺盖依然严丝合缝,看起来并无异样。 在棺木靠北的位置,天使雕像无言的望着脚下一片翻动的狼藉,雨水像泪水一般……从他的脸上慢慢滑落。 抓住一根撬棍,钢琴家扔给了莺丸,此时,他们已无需言语,只是默契的埋头干活,毕竟有着同样的基因,同样的思维方式,两人配合无间……同时发力,将棺盖撬的松动! 示意同伴从土坑里爬出后,钢琴家用尽全力,推开棺盖,将棺木的内部暴露于空气之中…… 暴露在这朦胧月色,淅沥小雨之下。 . 眼前这一幕…… 不会是在做梦吧? . 一个穿着长袖白色连衣裙,扎着麻花辫的女人,躺在棺木中。 她面无血色,嘴唇青紫,但看起来很年轻,约摸二十来岁,有一张娇俏的脸庞。 双目紧闭,神情安详,她的双手置于胸前,就和葬礼上,婶婶被放在棺木中供人瞻仰时所持的姿势一模一样。 这是钢琴家的主人,曾经的审神者。 她就是这样被安葬…… 她躺在这里已有二十年。 然而…… 如果二十年前她被葬于此地,现在,哪怕棺木密封良好,尸体没有腐化,她也应该变成了一具萎缩的干尸,而不是现在这看起来似乎刚刚死亡的模样。 她…… 很不对劲。 不过,还没等到莺丸做出任何反应,钢琴家见到主人,再难以维持平时的理智。 他双眼含泪,轻轻的叫了一声姑娘的名字……墓碑上刻着的那个死在了二十年前的名字。 “你活着吗?告诉我……你还活着。” 下意识的自言自语,他甚至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喂……” 莺丸忍不住提醒道。 “你的主人怪怪的,离她远一点。” 沉浸在与主人重逢中的钢琴家,已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眼中只有爱人,他美丽的如同二十年前模样的爱人,哪怕她没有呼吸心跳,哪怕她的面色苍白如纸。 突然,能把人吓的屁滚尿流,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走的恐怖一幕,出现了。 扎着马尾辫的女人…… 竟然支撑着身体,缓缓坐了起来。 她晃了晃脑袋,努力的睁开双眼……她的眼睛不是活人的眼睛,混浊,暗沉,毫无光彩。 “……谁在呼唤我?” 她居然还能说话? 见到此情此景,钢琴家脸上的表情已难以用人世间所有的言语来描述,他在高兴?在激动?还是不知所措?一行清泪从他的眼中滑落,他…… 他上前紧紧抱住主人的肩膀,在她的耳边呜咽,“是我在叫你。” “太好了!你果然活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将那个女孩抱在怀里,“来,别呆在这棺材里,我带你离开。“ 纵身一跃,他抱着姑娘跳出了土坑,然后,他将她好好放下,痴痴的望着她……就像望着自己最心爱的珍宝。 “你不能带走她,她是个死人。” 莺丸在一旁忽然说道,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劝诫不一定有用,“我不会让死人上我的车,我也不允许你把死人带离墓园,明白吗?” “你在胡说什么?” 钢琴家难以置信的望着同伴,指了指身边的女孩,“看看她……她明明好好的活着,她刚刚还和我说话来着,是吗?阿路基,你在和我说话,对不对?” “茶球……我好想你。” 面色苍白的姑娘,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但是,在钢琴家的眼中,此时此刻她只是他最可爱的主人……他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不忍放手。 “我也想你。”他的眼泪流个不停,“我现在终于知道……你留下的遗言的真正含义,你让我好好活着,为你活着,是为了二十年后我有机会把你救活,把你从这灰暗可怕的墓穴带走,我……做到了。” “从此我们再不分离,长相厮守……我可以带你神隐,带你藏到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钢琴家轻轻握着主人的手,对她痴痴的说着话,“我不会让你死的……如果你因为别的原因再次死去,我也会找到办法救你……我保证。” 疯了。 眼前这一对诡异的痴男怨女,正以莺丸所不能理解的方式互诉衷肠,耳鬓厮磨。 她明明是个死人,连呼吸都没有。 为何那家伙就是发现不了? 右手已紧紧握着本体刀的刀柄之上,莺丸默默的等待着。 他知道,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 Happy ending只是个笑话,这件事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茶球……我好冷。”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柔弱的说道。 “别怕……我把外套给你。”钢琴家脱下西装,给那个姑娘批上,然而,就算如此,她的脸依然毫无血色,看起来没有任何温度。 “茶球……”姑娘把头靠在了心爱的付丧神的肩膀上,轻轻的搂着他的腰,“我好饿。”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只要离开这里……”他也抱着她,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可是,我现在就好饿,饿的不行……好饿啊……。” 姑娘喃喃的说着,嗅闻着爱人身上的气味,他好香……他的身上总是有着淡淡的绿茶味道,他的身体,多么的漂亮美味……白皙的皮肤下流动的滚烫血液,一定非常可口……好想吃掉他……好想…… 莺丸预料之中的那一幕……终于发生了。 并没有复活成人,而是变成了僵尸的审神者,狠狠的一口咬在她昔日下属的肩膀上。 毫不犹豫的,他抽出自己的本体刀,向那个不洁之物走去。 他不能让僵尸作祟,不能让不死的恶物在人类的世界肆意横行,他要为自己的优柔寡断,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 他要结束这场闹剧。 “别……” 在就他离钢琴家只有一步之遥时,对方轻声制止了他。 “不要插手……我和她之间的事。”钢琴家的身体痛苦的颤抖着,他的声音已几乎低不可闻。 黑发的莺丸用力推开了主人,他踉跄的退后了几步,肩膀的一侧已经血肉模糊。他一定很痛吧,生生被一个僵尸啃下一块血肉,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凄惨的叫声,也没有马上逃跑的意愿。 “让我吃你……茶球……爱我的话……就让我吃你……” 有着人类女性外形的僵尸,奋力的向前走着,她步履蹒跚,并不能快速的移动,只是慢慢的挪着步子。 “我爱你……阿路基……”被主人昵称为“茶球”的他,噙着泪,黯然的说道,“但我不是你的食物……我是一把刀,我不是血肉之躯,我只是钢铁,我……并不好吃。” “饿……好饿……”已无法沟通的僵尸只是嘶哑的低语着,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 就在僵尸的手……不,应该说是爪子?抓住了钢琴家的那一刹那,他以快的难以察觉的速度拔出了自己的本体刀! 奋力一挥。 他砍下了不死生物的头颅。 失去了重要的器官,僵尸的身体摇晃了几记,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漠然又痛苦的望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僵尸脑袋,钢琴家狠狠的一脚踏上去……一脚,又一脚,把那个物件踏成了一滩肉泥。 她死了。 这次是真的死透了,尸体没有了头颅,不再可能以任何的形式被复活。 “我以为……你不可能对你的主人下这种狠手。” 已不知用什么表情去对待自己的手足,莺丸只能低下头,望着地上的那一滩被践踏过的……血水遍布的不明物质。 “这是我该做的……”黑发的男人痛苦到无以复加的说道,“可以杀死她的人只有我,因为这件事从头至尾是我一厢情愿造的孽,我……对不起她。” 本以为救了自己心爱的人,没想到只是让她变成了僵尸,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人间惨剧。 也许钢琴家回到的过去,只是另一个平行宇宙,他救活了平行宇宙的审神者,让她和那个世界的莺丸获得了幸福;而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审神者已被埋葬,她在棺木里尸变,在二十年的煎熬怨恨中,最终成为了僵尸。 莺丸不禁怀疑,如果换做今天是他处在这个位置,他能不能对婶婶下的了这个手。 他…… 做不到吧。 如果是他,大概就会一边笑着一边幸福的被她吃了吧? 哪怕把婶婶变成僵尸,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呆那么一会儿,可以抱抱她,可以和她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他简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他真的疯了吗? 失去了主人,终于有了这种痛苦空虚的心态? 难怪了。 难怪婶婶拼了老命想出那些伎俩不让别人把她复活,她一定害怕,害怕爱着她的付丧神会做出这种毫无理智的可怕之事。 她那么要漂亮要干净的人,才不愿被别人变成臭气熏天的僵尸。 付丧神……并不是神明。 只是附着在一把刀上,具现化的神怪罢了,或者可以称之为“妖精”?刀剑男士甚至还不是真正的神怪,只是神怪的复制品,克隆体。他们是有一些本事,有些灵力,掌握一些法术和玄学,可是,操纵人类的生死,这样强大的能力,他们远远不能熟练掌握,哪怕改变了历史,他们也没有办法把一个人真的“复活”。 非要逆天而行,把死人带来现世,只会得到这可悲可叹的下场。 经历了这起事件,莺丸觉得……他再也不可能动这种心思,去想着把婶婶复活。 绝无可能。 哪怕她不让他对着灵魂起誓,哪怕她不折腾那些封印的手法,他也不会想着去复活她。 斯人已逝,就应该让她平静的去到另一个世界,不应打扰。 他不应再留恋过去……而是继续前行。 拍了拍钢琴家的肩膀以示安慰,莺丸对他诚挚的劝解道:“去自首吧。” “像个男人那样……承担自己行为的后果,去向政府自首,我陪着你。” “不。” 没想到,钢琴家竟然一口拒绝:“我绝不可能自首。” 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笑的这么凄惨,他痛苦的说道:“像你这样的聪明人,难道猜不到政府会如何对待暗堕的刀男?或者是把我们杀了,或者是……逼迫我们当打手,命令我们去杀别人。一期和药研以前做的那些事,我多少有所耳闻,我本就不是因为杀人而暗堕了……我可不愿做政府的走狗,为他们杀生,干这种卑鄙之事。” “所以……”黑发的男人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同伴,绝望的喃喃道:“杀了我。” “与其去杀人,与其被政府刀解,不如死在你手里。” 此时此刻……钢琴家悲痛又真诚的笑容,就像烙印一般,永远的刻在了莺丸的心里。 “你是个好人,即温柔又体贴,承蒙你的照顾,我才能见了主人最后一面,此生已无所求……我再无活下去的动力,所以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杀了我。” “我做不到。” 不知不觉,眼泪从眼眶中缓缓滑落,莺发的男人哽咽的说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看着你仿佛看着我自己的倒影一般……我和你一样,也不愿无谓的杀生,我做不到对你动手。” “对不住了,这件事由不得你。” 忽然,黑发的男人紧握本体,直直的向同伴挥砍而来,被这冷不丁的偷袭吓了一跳,莺丸急忙闪避他的莫名攻击。 他们不愧是同一个人。 对方所有的剑术套路,他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一时之间,竟打的难解难分,只不过,莺丸并没有使出攻击的招式,他只是防守,一直摆出防御的架势。 然而,钢琴家却步步紧逼,让自己的手足步步退让,几乎喘不过气来。 莺丸不愿对同伴动手,但如果不反击,今天死的人不是他,就要是我了。 心一横,刀剑男士战斗的天性终于胜过了一切,他……使出一个杀招! 本以为那家伙会下意识的防御…… 本以为他能挡住那一招…… 然而,他没有。 在那一瞬间,钢琴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就那样坦然的站着……迎接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已来不及收回,莺丸的本体刀……径直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是他的幸运吗? 死在自己“手足”的刀下。 心脏失去功能,不能再把血液传输到全身……很快,人就会死,莺丸想起这件事,还是因为小狐丸告诉了他,婶婶就是这样死了,由一个大活人变成死尸,就在这分秒之间。 钢琴家一直握着的本体刀……就像春天融雪时的冰块一样,在他的手里,缓缓碎成了数截。 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无论再怎么用理智去控制,无论再怎么想要维持男子气概,都无法做到,莺丸依然紧紧握着插在手足胸口的本体刀……默默的流泪。 他们靠的很近,彼此都可以在月光下看清对方的脸……如同照一面镜子一样。 钢琴家急促的呼吸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缺氧和疼痛已让他痛苦难耐,为什么碎刀后他还没死?他还要这样煎熬多久? 此时,尽快让他摆脱这折磨才是对他的仁慈。 紧握刀柄,让锋利的刀刃在对方的胸口用力一横——耳边传来肌肉和血管撕裂的声音,莺丸闭上了眼睛,因为心脏主动脉被他摧毁了,大量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知道,他残忍的举动加速了对方的死亡。 杀死别人的感觉…… 活生生割裂心脏的感觉…… 感受别人的生命力……从自己本体刀上缓缓流逝的感觉…… 真他妈的糟,透,了。 黑发的莺丸,嘴角牵扯出一个不易觉察的笑容。 “你……好漂亮……看……你有翅膀……” 莺发的莺丸,眼泪从他的下颌滑落。 他知道对方已痛苦到产生了幻觉……此时,他正立于天使雕像前,钢琴家看到的……只是那对天使的羽翼。 “为什么……”莺丸泣不成声着说道,“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别伤心……”钢琴家嘶哑的说道,“我们不是人……所以杀了我你并不会暗堕……安心……我的手足,你会好好的……” 僵直了片刻,他…… 倒了下去。 . 眼前一片难以形容的狼藉。 断头的女尸,被践踏过的僵尸脑袋,翻了个底朝天的墓穴,半开半掩的棺材,还有……一把断掉的刀,一个男人的尸体。 小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莺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魂不守舍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后悔不迭。 他搞砸了。 又一次的,搞砸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想一头栽倒在那个棺材里,再从里面把棺盖盖上……就让我那么死了吧,我什么都不想再管,每次剃头挑子一头热,去一厢情愿的帮助别人,都是这种可悲可惨的结局。 杀死“手足”,简直就像杀死自己的一部分一样…… 我也不想活了,活着……好没劲。 可是,转念一想,他记起自己的十只猫……十只依赖他的可爱猫咪,他又觉得自己不能随便的死去。 人活着……必须有个牵挂,不是吗,就像小狐丸的孩子,就像我的猫。 为了不让第二天公墓的管理员发现这里的异状,他开始不情不愿的收拾残局,把那一滩已经血肉模糊的头颅用铁锹铲到了棺材里,再把断头女尸也重新扔回了棺材,最后…… 他看了钢琴家最后一眼。 活着的时候不能在一起……死后和你的主人做夫妻吧,他黯然的想着。 就在他打算把钢琴家的尸体也搬进那个棺材时……他发现了某个似曾相识的异状。 都无需琢磨……他马上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因为,这个场景他已看过多次。 在婶婶手机里的视频,被鹤丸拍摄下来的他的复活场景。 极守的全部工作流程。 哈…… 哈哈哈…… 难以控制的笑出声来。 他想起来了,那个家伙,也有极守。 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他也随身带着这代表了审神者之爱情的信物。 他……没死,没有真的死去。 我并没有杀了他。 是主人对他的爱……在二十年后救了这位钢琴家。 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忽然松懈了心情,莺丸再也站不住了,他一屁股坐在公墓的草地上,静静的看着手足被政府的黑科技复活。 如果人类也可以这样方便的死而复生该多好。 阿路基…… 你送给我极守,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而我……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送给你,去拯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