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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年的尾声 (14)

两周后。    到了小狐丸上法院的日子。    他穿的西装笔挺,将长发整齐的束了个马尾辫,戴好暗茶色的眼镜……当然,这一切都是现在的室友莺丸帮他打理的,让他看起来体面恭谦,总之,是个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随时可以认罪伏法的好公民。    律师和检察官、法官达成了协议,被告人小狐丸并没有对警察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只是言语冲突,加上并不严重的双方互有的推推搡搡,只要小狐丸当庭认罪,就只会罚他做义工,并勒令他交一笔罚款,此事就算彻底了结。    当天,莺丸也坐在了法院旁听席上,虽然知道这桩官司并不如何严重,但心里多少也有些忐忑……考虑到小狐丸到现在还联系不上自己的孩子也联系不上岳父岳母,考虑到莫名其妙的政府官员上门游说他去做什么劳什子的“船长”,总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轻易的结束。    果然……    开审之前,他就见到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忽然出现在法庭,对法官耳语几句,都无需细想,他都知道那两人替管理中心干活……随后,三人还去了法官的办公室秘密商议,许久,法官才出来继续主持庭审。    虽然庭审过程一切有如律师的预料,然而最后的判罚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不是什么做义工,不是缴纳什么罚款,而是让小狐丸为了这毫无来由的罪名坐牢八个月!    简直不能相信这结局,小狐丸站在被告人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律师……他知道,就算当庭失控的发作也改变不了这结果,在这里直接表示反对,大吵大闹根本毫无益处,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神色黯然的被法警铐上手铐……就在此时,莺丸急忙走上前去。    “别担心,我会和律师一起帮你搞清楚怎么回事……我保证。”    “这件事居然麻烦你到现在……”    白发的男人无奈的说道,他纠结了一阵子,却又不知道该补充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愧疚……最终,他沉默的被法警带走。    就连律师也完全搞不清楚此事为何会如此惨淡收场。    明明已和法官达成了协议,明明一切都说好了……小狐丸才会认罪,没想到竟被摆了一道。休庭后律师对法官不依不饶的追问,最终,法官才稍稍透露了一些内部消息,让小狐丸坐牢这事……与政府有关。    就算律师再怎么据理力争,就算法官在私下的场合也认为小狐丸的判罚过重,但这件事已超出他们能左右的范畴。    郁闷的一个人回到自己的猫咖啡,莺丸开始给姜女士的社交账号留言。    小狐丸出事后,他就给她打了数次电话……然而,意料之中的结局,虽然电话能打得通,但却无人接听,想也知道,她在回避。    真是奇怪的很。    姜女士明明喜欢小狐丸,她甚至将自己的财产全部留给他,应该不会对他弃之不理,但现在为何要这样装聋作哑?    也许她只是身不由己,毕竟她现在也身处从未去过的国家,一切都还有待调整适应……也许,是因为别的苦衷。    “姜女士,小狐丸的官司今天了结了,法官判他坐八个月的牢……简直匪夷所思。莫名其妙失去自由,见不到孩子也联系不上,他很痛苦……请帮帮他,至少,请和他联系,不要对他不理不睬。”    无论姜女士会不会回应,他总要尝试,一次不行就第二次……    他只能这么做。    .    两天后,莺丸来到小狐丸的“新住处”去探视。    这里并不是他们曾经呆过的付丧神的拘留所,而是真正的关押人类囚犯的监狱……驾车路过那道高墙,莺丸的心一阵阵的抽痛,小狐丸是个好人,他不应该住在这种地方。    此地看起来就相当惨淡,荒郊野岭,附近既不是商业区也没有居民区,甚至没有任何绿植,艳阳高照之下热浪逼人,只有几个破破烂烂的厂房和仓库,凶悍的看门狗见了路过的车辆不停的大声吠叫。    在这道高高的围墙正中,一扇巨大厚重的铁门正是入口。在附近停好车,莺丸向门卫说明了来意,签字画押,摄像头采集个人信息,搜身查看是否带了违禁物品……一番仔细询问后才把他放了进去。    走进监狱,狱警把他带到探视的房间……莺丸叹了口气,这地方就和他看过的所有监狱电影里出现的场景一样:宽阔的大厅,正中间有一道玻璃将犯人和探视者隔开,两侧放了看起来就让人屁股疼的毫无舒适感的折叠椅,彼此交流只能通过电话,和冷冰冰的一个镶嵌在玻璃上的声波传送装置。    坐在这儿等了片刻,小狐丸在另一个狱警的带领下出现。    看到他,莺丸不禁觉得怪异,别的犯人都是剃成和尚头,穿着统一的难看至极的蓝灰色囚犯服,只有小狐丸还留着一头长长的白发,身上还穿着他自己的运动便服。    他到底是来疗养还是来坐牢的?    隔着玻璃,两人相见,小狐丸看起来忧郁非常……脸上毫无喜乐之情,虽然婶婶死后他已很伤心,可无论如何也没有现在看起来这般……死气沉沉,毫无活力。    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身体活着……可心却死了。    “我以为你会被剃成短发,实在好奇……还从未见过你寸头的模样。”为了不让气氛太过悲凉,莺丸只得想些无聊的笑话开场,“你怎么样?在这住了两天感想如何?”    “无聊的想死。我被单独安置在一个特别的房间,还算得上干净宽敞,吃饭,睡觉,自由活动,都是一个人……和别的犯人无法直接接触。”小狐丸沉郁的说道,“除了没收了我的本体,和所有个人物品外,狱警几乎不管我,对我不作任何要求,我本以为会让我劳作,或给我来个下马威什么的……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在这里就像一团无人能看到的空气,毫无存在感。”    “这样也好,我还怕你这美男子被无良狱警或牢友性骚扰,这里都是人类,你都没法反抗,只能被吃尽豆腐。”莺丸刻意打趣的说道。    白了同伴一眼,小狐丸闷闷的嘁了一声,还好……故意说些激怒他的话,倒让他看起来还有点生气。    “其实……”    小狐丸紧握双手,关节都被他用力握到发白,忽然忿忿的说道,“昨天政府的人又来见了我。”    “哦?怎么回事?”莺丸急忙回答,听到政府两个字……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袭来。    “他们二度游说我去加入那个计划,去做什么狗屁‘船长’……而且,这次他们直接对我挑明了真实意图。”    提到这件事,小狐丸就很是生气,他的声音甚至都变得嘶哑,“他们对我说,船长的重任非我不可……因为……因为我和其他所有刀剑男士都不同。”    居然……真的就和莺丸猜测的一样?    小狐丸是特别的……但他的特别之处,究竟是什么?    “因为……我有孩子。”    他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中……似乎是不愿同僚看见自己的表情,“与审神者生下的孩子是我在地球上最深的羁绊,他们认为……可以借此控制我,哪怕远在几十光年外的茫茫太空。他们认为我为了孩子会听从他们的一切安排,把交代给我的任务完成,他们命令我去保护好飞船上最重要的‘货物’:人类。他们不需要我做任何事,不需要我去了解任何飞船和航行的知识,他们只要我当个挂名的船长,实则去……去监管别的付丧神,去确保他们不去危害休眠仓里宝贵的乘客。”    天呐……    莺丸瞪大眼睛,心砰砰的剧烈跳动,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    毫无人性的政府,这做的是什么事儿?!    “简直混账。”莺丸忿忿的说道,“这难道不是拿你的儿子当做人质!以此来要挟你。”    眼中只有凄凉,小狐丸绝望的说道:“昨天政府的人告诉我一桩秘闻,还是好几年前,有一艘载人宇宙飞船发生过一起恶性事故。人类船员在长途航行时大多都睡在休眠仓中……只让一个人值班,大家轮流。有那么一个船员,轮到他值班之时,也许是长期的孤独让他精神出了问题,也许那人本就是个亡命之徒,他把所有的同伴都杀死在了休眠仓中……那艘飞船到现在依然无处可寻,也不知那人将它驾驶去了哪里……。”    “自那以后,政府就非常害怕这种事再次发生……他们认为,把我们送去遥远的星球,就像把我们送到古战场一样,存在风险。这次‘阿尔伯特’的长途旅行,万一刀男中途反戈,后果不堪设想,他们始终不能百分百相信我们……不相信付丧神会全心全意保护人类,在两百年中不生异心。毕竟这么些年来,也有不少刀男因为杀人暗堕了。他们需要我作为保险,让我代替他们监视同僚,让他们好好干活……而确保我会听他们话的筹码,就是我住在地球上的孩子。”    一直坚强撑着的白发男人,开始有了崩溃的迹象,他语无伦次的说道:“他们不给我任何选择……我必须答应他们,必须同意这无理的要求,否则就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从现在开始,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们就什么时候放我自由,让孩子与我视频,甚至与我见面;如果我不同意,就坐八个月的牢,不是让我认罪伏法,而是害怕我在这期间神隐,躲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八个月后正好是飞船上天之时……到时候就算我不同意,最终还是得上去,但是一去两百年,我永远见不到儿子,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模样……我……”    小狐丸的眼眶湿润了,泪水在他眼中打着转,看到一向自信坚强,神采飞扬的同伴如此颓丧伤心,莺丸觉得很不是个滋味。    除了他的梦境……他从来没亲眼见过小狐丸流泪,如果不是被玻璃隔开,他只想上前去抱抱他给他安慰……虽然口口声声玩笑着让小狐丸不要紧绷,哭一哭也好,但因为这样的缘由而哭泣,却太过凄凉。    然而……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政府对抗,只需片刻理性的思考,莺丸只能得出唯一的结论。  “我觉得……事已至此,你应该同意。”    他好言的劝慰,“与政府对着干毫无意义,我们已没有主人,没人再会像阿路基那样保护我们……他们有的是办法针对你报复你,逼着你同意。现在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还算舒坦,可他们要折磨你有的是办法,剃光你宝贵的皮毛,把你和几个□□犯关在一个牢房……我甚至都不敢细想。你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至少可以不用坐牢……哪怕一去两百年,你也能视频,写邮件,通过别的形式与孩子交流……”    “可是!我一旦离开就再也没机会陪伴在孩子身边……将错过他的成长,我永远没办法亲眼见到他长大成人,变得有出息,结婚生子组建家庭,甚至于……哪怕两百年后,我成为什么所谓的英雄回到地球,他是不是还活着都是个问题……如果他是个百分百的人类,他早死了,甚至于连他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也死了!”    小狐丸激动的反驳,他重重的一掌拍在玻璃上,甚至没有注意到,眼泪……终于从他的眼中落下,“只要我上了那艘船!我几乎是永远失去了他……你和主上没有后代!你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莺丸沉默了……    眼中有着多少忿怨,又有着多少伤感。    是的,他和婶婶没有生孩子,的确是不能理解小狐丸做父亲的心情,不能对他和儿子的羁绊感同身受。    但曾几何时,莺丸不是没有这种机会……只要他一句话,稻荷神连他的忙都会帮,可他没有这么做。    谁不愿做父亲?谁不愿与真心喜欢的人有一个爱情的结晶?但是,他心疼婶婶,不愿她再次承受孕育之苦,他也多少考虑到了小狐丸……和他的老婆睡觉是一回事,让他的老婆怀孕,生私生子是另一回事……更严重的事。    看着莺发男人错愕又伤心的脸……瞬间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过分了,小狐丸低头说了抱歉。    “对不起……我无意刺伤你,你是个内心柔软的人,就像你喜欢猫一样,你对生命总是比别人有着更多的怜惜。”白发的男人胡乱的抹了脸上的泪,感伤的说道,“你甚至对我的儿子视如己出,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我保持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只是不愿这样被政府摆布,我和他们脱离关系已有十几年,可他们想要利用我的时候还是厚颜无耻的找上门,甚至于还利用我和主上的孩子。我实在不能接受,我不可能毫不抵抗的顺从的成为他们的棋子。”    “而且……”小狐丸眯起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快,“我总觉得这事和我岳父有关,我儿子也是他的孙子,他有钱有势,只手遮天,怎可能对此事装聋作哑到现在。他的宝贝孙子刚刚失去母亲,和唯一的父亲天涯两隔,连话都说不上,他难道不知道,以他的性格会不去插手?”    说到这一茬……莺丸解释道:“我一直在尝试联系你岳母……我能打通她的电话,可是她始终不接听。我不会放弃,我会把今天你告诉我的事转告给她,我……我会尽力帮你。”    “谢谢……”小狐丸黯然的说道,他满脸疲惫,看起来简直就像两天没合过眼,“请你替我转告我岳父,我要见他一面,和他当面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政府的要求。”    .    莺丸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焦躁过。    回到猫咖啡,他就开始有一时没一时的给姜女士打电话,不管她接不接听,他总要尝试……他甚至开始考虑,如果一直联系不上,他能不能出国去找到他们,总不见得政府连他也控制了,不允许他出境。    然而他没想到自己的坚持很快就有了回应。    在探监后的第二天,下午他不抱任何期待的给姜女士打了电话,这一次……竟有人接听!    “姜女士——”    就在他急不可待的想把目前的情况告诉小狐丸的岳母之时,没料到……    竟是勖先生接的电话。    “谁?……这边是午夜,人人都在休息,你一个一个的电话催命,不知道有时差吗?”    握着手机,听到耳边传来那个不怒自威的男人的质问,莺丸一下子愣住,竟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啊……是你,莺丸。”很显然,勖先生想起了另一边说话之人的身份……清亮的极有辨识度的声音。    “对,是我。”莺丸忐忑的说道,“……小狐丸他——”    “我知道你几次三番的联系我们,想替我女婿问些什么……是关于孩子的事,对吗。”    勖先生的声音异常的平静,叫人听不出他是怎样的心境,又是怎样的表情。    “孩子很好,已在新的高级中学读书,奶奶和这边的亲戚日日悉心照顾他。他很健康,很活泼,已慢慢走出丧母之痛,老师同学都喜欢他……你告诉小狐丸,让他放心,这个号码姜女士已经不再用了,你以后不用再打过来。”    “勖先生!”    不知哪来的勇气,莺丸横起一条心,他一鼓作气把心中所想说了出口,“小狐丸他被政府控制了你知道吗!他现在一个人呆在监狱里,无依无靠,见不到孩子伤心的崩溃,他想见你……无论你和他之间有什么龃龉,请听听他的声音……”    耳边传来轻轻的笑声。    “你……果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被这样一个莫名问题击中,莺丸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们应该互相憎恶,我一直这么认为……因为你们爱同一个女人。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我会想办法干掉小狐丸,把他的妻子变成我的妻子,把他的孩子变成我的孩子,这样才可以独占她,但你这么多年一直甘居人下,非但不想着上位,反而处处帮着他,那天在葬礼我就看出来了……你在保护他,为什么?”    是啊,他为什么要保护小狐丸,他一直对那男人拥有恻隐之心,并不完全视之为敌人,为什么?    “因为我和小狐丸……”莺丸努力找些言不由衷的借口来填补这个回答,“我们拥有珍贵的友谊……是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我不能不管他……”    不……    因为我太爱你的女儿,我们为了她才互相容忍。    小狐丸是她的初恋,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我不忍逼她在我们之中一定要择二选一,只能委屈自己做她的墙头,当一个如同过街老鼠般的第三者,甚至为了小狐丸而死……因为你无原则溺爱的宝贝女儿就是这样一个三心二意的花心大小姐,一个爱人满足不了她,她不会忠诚于任何男人,只会忠于自己。    “唉,这种理由你也就骗骗自己罢,想要骗我,你还少吃了几十年的饭。你们连人都不是……无法拥有正常的情感也很正常。我曾听女儿说,你喜欢读书,你应该知道,有一位叫做普希金的诗人,为了他的女人与人决斗,死在了情敌的枪下,自古以来,男人在爱情的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会像你们这样互相谦让。”勖先生略带讥讽的说道。    “既然今天和你通了电话,我顺便给你一个忠告,为了小狐丸的身心健康,他最好不要见我,我的女儿已经死了……我不会再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女婿说话留有余地,没事的话,我就先挂。”    “等等!”莺丸急忙叫道。    “见不到你……小狐丸不会死心的。”莺丸恳求道,“无论如何,我请你见他一面,或者和他打个电话。哪怕有天大的问题,这样互相回避也只会加深积怨……看在他是孩子爸爸的份上,看在他做了你多年的女婿,请……不要对他置之不理。”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良久。    终于……    重重的叹息声。    “好的。”    “我会抽空过来……来之前我会联系你,你等我的电话。”    .    几天后,一个平平常常的下午,莺丸忽然接到了勖先生的来电。    “还有三个小时我就到机场,你准备一下来接我。”    那个男人命令式的语气简直让人不容辩驳,他急急忙忙丢下咖啡店的工作出门。    把车开的飞快,不消一会儿就到了远在郊区的国际机场,在停车场莺丸一个人坐车里闷闷的等着。    勖先生出现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他还是老样子,花白的短发,金丝边眼镜,朴素的棉麻对襟装,看起来低调内敛,只是一个气质温文,不引人注目的老人。    他一个人来见小狐丸,没有姜女士陪同,也没有任何随从,他甚至都没带什么随身物品,只提着一个小号旅行箱。    打开车的后备箱,他动作利落的把行李丢了进去,完全不顾身边人一副想要帮忙却又无从搭手的模样。    “我还没那么老,行李还搬的动,好好开你的车吧。“他自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倒是毫不拘束,完全不拿莺丸当外人。    一路上最初两人完全无话,气氛相当的尴尬,莺丸尽量让注意力放在开车上,但心里忍不住的七上八下,这个老先生一如既往的气势逼人,甚至比政府的黑西装还可怕,黑西装还是可以与之死磕的对象,可勖先生是婶婶的亲爹!这样的人坐在后座,总觉得那一双凌厉的眼睛透过镜片一直盯着自己看,让人脊背发凉。    为了缓解气氛,他只得主动搭话拉个家常,“姜女士……她还好吗?”    “多谢你关心,她很好……她也让我带话给你,让你好好保重。”勖先生平淡的说着。    顺着话头,年长的男人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下去,“你开车开的很好……果然就像女儿夸你的那样。只可惜我那么多孩子,个个都是水平稀烂的司机,就连小狐丸也开不来车。”    “谢谢。”被他夸奖,稍稍松了口气,但莺丸的心里依然犯嘀咕,怪不得婶婶让小狐丸别去学开车,处处比人强必定遭人恨,“也许你的孙儿以后会在这方面有突破……毕竟青出于蓝。”    “说到这事,我倒想请教你……因我一直好奇小狐丸的孩子如何得来,政府明明让你们不能生育。”勖先生忽然问道,“我曾一度认为孩子不是他的,结果宝宝一出生,长的越来越像爸爸,现在两人站在一起如同兄弟,都无需做DNA检验,人人都看的出是他的种。”    “你的孙儿是神的赐福。”莺丸小心的选择着措辞,不愿自己的无心快语惹恼这恐怖的男人,“小狐丸……是稻荷神打造的太刀,他多少有些神性,又和主人拥有真爱,所以能办到别的克隆人办不到的事。”    “真爱。”后座的老人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    “他真爱我的女儿又怎么不用神性为她祈福?让她多活几年?倒是知道拼了命的为自己留个后……见不到儿子阵脚大乱,我女儿死了他还没慌成这样。”    老天……莺丸忍不住头皮发麻,两只握着方向盘的手已变得汗津津,绞尽脑汁想些合适的话来回答他刁钻的问题,没想到还是惹的勖先生生气。    而且……    听的出来,他对小狐丸颇有看法,的确就像那狐狸所说,他们算不上和睦。    “那你呢?你想过和我女儿生个孩子么?”又是一个令人难以招架的发问。    不能撒谎,这老奸巨猾的男人不是可以轻易欺骗的对象,在电话里都骗不过他,更不要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想过,我很招小孩和动物喜欢,在我工作的地方……孩子和猫都喜欢黏着我。”莺丸只有照实回答,“可我没这个能力让她怀孕,也没有责任心做一个好爸爸……其实就算有能力,我也不舍得,我不忍心让体弱的她承受孕育之苦,她怀孕产子的过程我多少了解,她吃了很多苦头……上天让女人承担生育的重任,却让她们要为此活受罪,我始终难以理解。”    后座的男人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算是如何了?接受了这样的回答?还是根本的嗤之以鼻,觉得这种说法只是在讨好,在犯矫情?    简直如坐针毡,这是莺丸所有当司机的经历中最可怕的一回,哆哆嗦嗦的开着车,尽量不再没事找事,和勖先生搭话……他将这位老人一路送到了监狱,关押小狐丸的地方。    进了门卫室,勖先生就自报名号,要求和典狱长见面……不愧是财大势大,得罪不起的人物,尽管他已尽量低调的单独出行。不一会儿,监狱的负责人竟真的屁颠颠的领了几个随从跑出来,将他们二人带去会客室。    这一次与小狐丸的会面,不在隔着一道巨型玻璃的探监处,而是一个居家感十足,温馨布置的小房厅。    典狱长让勖先生坐在沙发上,虽然后者一再表示只是来和女婿见面说话,纯属家务事,并不需要特殊照顾,但那人还是让手下的给他端茶倒水,照顾妥帖了才将小狐丸领来。    几天不见,小狐丸的气色更差了……一向咄咄逼人的红色双眸,变得暗淡无光,长长的白发,没系辫子整个乱糟糟的。见到莺丸,他对同伴感激的笑了笑,随后又变成毫无表情的扑克脸,隔着茶几坐在了勖先生的对面。    “岳父大人。”    低眉顺眼的与长辈打了招呼,曾几何时……在婚礼上他鼓起勇气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像吃了熊心豹子胆,气壮山河,现在竟萎靡成这样,让一旁坐着的莺丸看了心疼。    闲杂人等已经离开,此时房内只有三人,勖先生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    “让我见见孩子。”小狐丸恳求道,“为何一声不吭的把他带出国?我是他的父亲……我有权见他。”    “不可能。”    勖先生推了推金丝眼镜,冷淡的说道:“政府不允许,我自然要配合工作,把孩子带走。”    “政府为何扣押我,你是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    “他们拿我儿子当人质来控制我,你也一清二楚?”    “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终于,忍耐到了一个极限,双手紧紧握拳,深红的眼中怒火重燃……小狐丸不满的反驳道,“你明明有能力阻止他们,你和管理中心的高层明明多年前就有来往,只要你一句话,他们就会放我走,我是你的女婿,你女儿的丈夫,你孙子的父亲,你为什么不帮我?”    勖先生直视着小狐丸的眼睛,严厉的说道:“他们敢这么做,的确是我默许的……我默许他们把你带走,关在这地方,任凭他们处置。”    什么…………    莺丸听的傻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狐丸,白发男子的脸上也写满了不可置信,甚至于,用着极度受伤的眼神,望着这本应是他家人般存在的“岳父大人”。    “我很忙,难得抽空,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才能见你一面……既然来了,我满足你的要求,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勖先生面无表情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我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你,岳父对女婿的真实想法。”    他话音刚落……莺丸觉得屋内的气温都下降到了冰点,他知道从勖先生口中不会得到什么令人欣慰的评价。    “小狐丸,我不喜欢你。”    “从你在婚礼上突然出现,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不喜欢你。”    果然……    莺丸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别……千万别,那狐狸现在脆弱无助,请你大发慈悲,千万别再刺伤他,你们毕竟翁婿一场,十几年的相处不会完全没有感情,为何要做出这种绝情的事,说出绝情的话?    为了小狐丸的身心健康,最好不要相见……想起这样的提醒,简直令人后怕,他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将这么多年对女婿的厌恶全盘托出?发泄自己的情绪?    白发红眼的男人安静的坐着……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手,虽然已离开法庭多日,但眼下这情景,简直就像针对他的第二次审判。    勖先生依然端坐于沙发上,面对自己一表人才的女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将自己积郁心中许久的所思所想娓娓道来。    “依我看来……小狐丸,你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哪怕你是个人类,我也不中意,我始终搞不懂,女儿为什么如此喜欢你,喜欢到甚至推掉合适的未婚夫,反要和你这来历不明的克隆人结婚。你算是聪明,也很上进,我教你的生意场上的知识,你一学就会;我带你出入的场合,你的表现没给我丢过人;甚至我试探着让你操作的项目,你也能帮我赚钱,可那又怎样?你就能凭此自傲,尾巴翘上天?那是我给你的起点高过别人,若是换了别的年轻男士做我的女婿,被我如此提携,他也一样可以做的优秀,这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时常观察女儿,看着她宠溺待你的眼神,她的确爱你……尽管她不大和我聊些小儿女情长的话题,但我也知道,她喜欢你的英俊,天真浪漫的女人就是这样,很吃男人的卖相。哪怕以我这个老头子的眼光来看,你也的确是皮相好的,还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变得衰老,失去魅力。”    然而,勖先生话锋一转,又发责难,“但漂亮只是男人的累赘,毫无用处,算不上什么优点,你能靠脸吃饭吗?就算靠脸吃饭的男人,明星模特,我也看不上。男人的漂亮只会带来麻烦,亲戚熟人里的低俗之辈对你的轻薄我时有耳闻,有时我都不知你是真无辜还是假无辜……那么大的场合,那么多人,他们怎么不去骚扰别人,偏偏要去骚扰你?你当真是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天生的狐媚?当初女儿大费周折,把我从国外叫来让我打点政府官员,后来我一番打探才知道,是在帮你出气……为了什么具体的事你我心知肚明。虽说我年纪大了,但我能有今天的身家就说明我不是白痴,我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要知道究竟是为了何事,我甚至派人找到了对你出手的混账……我知道他做了什么。你细想看,我多少算是个人物,自己的女婿是这种尽招惹下三滥的体质,我会有什么想法?我还能对你喜欢的起来?”    老天……    这一番话,可说的够重的……基本已是撕破脸的先兆。    尽管小狐丸的面色依然平静的就像一滩死水,但莺丸知道……他心里肯定憋屈的不行,婶婶的确时常夸小狐丸漂亮,他也一向以自己的容貌自豪,对外表迷之自信,为了让自己维持帅气不知花了多少心血,被亲近的人这般贬低怎么能受得了。    而且,勖先生提到的某件事一直是他心里最深的创伤,也许他已跨过那道坎许多年,可被长辈像这样公然揭开伤疤,他不可能不介意。    “勖先生……陈年旧事还是别提了吧?”    莺丸忍不住插嘴,他实在不忍婶婶一死,她的父亲与丈夫就这般针锋相对的互揭其短,这让她在另一个世界飘荡的灵魂如何得以安息?    “收声。我教训女婿关你何事,你无名无份,轮不到你说话。”勖先生铁青着脸,低声的喝止道,“就连你,我也是看不起的,像只金丝雀般被我女儿养着,都不知削尖了脑袋上进……没出息的很。”    我滴个天呐,莺丸像个泄气的河豚一样缩回了自己的位置……眼前这个老人满肚子怨愤,就像随时可以点燃的炸[马赛克]弹,不会对任何人客气,看的出来,他和小狐丸积怨已深,绝对不是一时二时的纠纷。莺丸决定暂时不管别人的家务闲事,以免引火烧身,让自己挨骂。    “小狐丸,当初你在婚礼上突然出现向我提亲,你说的话我可历历在目。”勖先生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这世上不会有哪一个男人爱我的女儿超过你,能让她一生幸福的人也只有你……当时,我佩服你胆量过人,暂且信了,可与你相处一久,我开始产生怀疑。我实在难以相信你如何爱她,你如果爱她到了骨子里,怎能容忍她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说着,他指了指缩在一旁坐着的莺丸,“你爱她,又怎会让她拼死也要生下你的后代?我看你明明就是更喜欢自己……或者说,更喜欢自己的孩子。我女儿体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你的同僚都不忍心让她怀孕产子,恐她承受孕育之苦,你倒是干脆,为了和她结婚,说让她怀孕就让她怀孕。我真的佩服,恬不知耻,奉子成婚的女人数不胜数,靠孩子高攀亲事的男人,我倒是只知道你这一个。”    好吧……    就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莺丸终于意识到了……    勖先生今天这一来,根本就不准备和小狐丸摆事实讲道理,不准备和他讨论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他就是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泄愤,发泄自己失去女儿的悲伤与郁闷,这无人可诉说的痛苦……他是个标准的大男人,旧社会家长式的人物,事事都顺意的成功者,从不言败,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女儿死了,他可能连一滴眼泪都不会流……    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心碎。    当初小狐丸拼了命让婶婶生个孩子,就是为了取悦想要含饴弄孙的未来老丈人,可现在一眨眼勖先生就能把这事怪在女婿身上,说他是故意搞大女儿的肚子,借由孩子上位……很显然,他此刻心中只有对女婿的忿怨,恨到已经失去理智,任何事情都能从负面角度去解读。    真的觉得后怕,莺丸甚至后悔自己求勖先生过来。他还记得钢琴家告诉他,人类最难以面对的一件事,就是亲眼看着孩子死在自己生前,他们会失去理智,愿意相信一切没有逻辑不合乎情理的假设——眼前就是现成的活生生的例子。    哪怕受到岳父这般的言语侮辱,指责他的缘由都是不真实的臆测,小狐丸也依然保持沉默,不做任何辩解……曾几何时,他野性难驯,砂汰随便说他几句他都会翻脸,可如今,做了多年的“豪门女婿”,他已知道长辈说什么都不要回嘴,忍辱负重,维持低调才能生存的下去。    莺丸只是深深的担忧……他害怕同伴那紧绷的神经随时可能断裂。    为何事情要搞到这种地步?    阿路基……你真的不应该死。    你死后你亲近的家人们就开始互相针对互相伤害,你的灵魂……能否看到这一切?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勖先生心情复杂的看了看女婿,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存在,就连对我的孙儿……我也一言难尽,我不喜欢我勖家的后代有你这样的爹,但木已成舟,我只能认了,毕竟那孩子也有我的血脉。他已是个大孩子,越来越俊美,越来越聪明,但我高兴不起来……他为什么偏偏要生的像你?就连头发他也模仿你,蓄了长发,像个女流之辈,不三不四叫人看了心烦意乱,我生怕他日后和你一样,只靠一张脸去勾引别人家的好孩子——”    “住嘴。”    终于……小狐丸低声的反驳道。    再也坐不住了,他缓缓站了起来……    虽然他平时温吞软糯,待人文雅,可真的被惹恼之时,高大的躯体,紧锁的眉头,夲张的肌肉只会让这位刀剑男士更有威慑感。他毫不畏惧的直视着自己的岳父,尽管已满心悲愤,但他依然努力克制的说道:    “你对我说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可以那样说我的儿子。”    勖先生冷笑一声,“我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做父亲的人。”    “做了父亲,就会不计一切保护自己的血脉。”花白头发的老人悲痛的说道,“所以,你也终于能够体会我的心情,对不对?……我拼命想保护女儿的心情,我可怜的囡囡,活泼伶俐,钟情于这世间的美,但那样年轻便死了……她明明还有大好的未来,还有那么多美的事物等着她去体验。我的一切都是她的,我拥有那么大的家业,挣了那么多的钱,又是为了谁。”    “你杀了她……”    就在此时,勖先生也针锋相对的站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他在小狐丸的面前如此失控,他径直用手指着女婿的脸,颤抖的出离愤怒的声音说道:    “是你杀了她!”    “如果不是遇见你,她怎么会年纪轻轻就病死?!那年她刚认识你就莫名重病住院,我从她母亲那儿知晓此事,吓的魂飞魄散,连夜赶来探望。她年少不懂事时,心脏就出过问题,回国和她母亲同住后,最初几年复查都是好好的,怎么和你一交往,就旧疾复发?!我再三逼问,她母亲才告诉我,是男友和她产生争执,失手将她打伤……当时我就觉得此事埋下隐患,只想着好好让女儿休养,让她开心,事事都顺着她,哪怕她要和你结婚,我都答应了。我以为这样能让她恢复健康,没料到……她还是死在我前面。你知道吗?她为了不让你多心,每次去医院都瞒着你!天可怜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被你这体质异于常人的强壮男子重创,怎会不损伤她的阳寿!你的神性不用来保护她,竟用来伤害她?你说我怎么会不恨你!你竟然还有脸面叫我岳父大人,让我把女儿嫁给你,让她吃了那么大的苦头生你的孩子,现在竟还让我帮你对付政府……你真的厚颜之极!”    “虽然我不待见你,但你的儿子毕竟是我勖家的后代,我不会怠慢他……”    已经气到语无伦次,骂女婿骂到声嘶力竭,勖先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转而背对了两位刀男,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又缓缓的说道,“我会好好教育我的孙儿,不会让他变得和父亲一样……只是,我不会再让你们相见,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再让你对他造成任何坏的影响,哪怕政府不扣押你,我也有办法叫你见不着那孩子。”    此时……就连勖先生的声音,竟也变得哽咽了,“小狐丸……哪怕今日我如此刻薄的对你,专程飞过来只为了责骂你,为了让你认清自己是个怎样可憎的存在,你也不应恨我。你能和我女儿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过上那样优越的生活,甚至现在狱警不找你的麻烦……你都应该感谢我。不是我帮你打点,你以为在此地你能不被人欺辱,今日还能如此体面的见我?我一直在帮你,我希望你记得这一点。”    “与其想着法子的去恨我,不如好好考虑如何帮助政府完成你的任务……那多少能让你变成个有用的人,否则你真的一无是处,活着也是浪费,还不如速速自我了断。我一直觉得,你要像你说的那样真爱我女儿的话,就应该马上去死。你是一把刀,为何不让自己物尽其用,去当她的陪葬品?”    伴随着轻轻啜泣的声音……勖先生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看起来瞬间苍老了数倍。    .    听了勖先生这番怨愤至极的言语,看着他黯然的走出这房间……莺丸觉得自己的大脑已一片空白。    他已不敢去看小狐丸的表情,他知道那家伙现在……    那家伙一定……    完了。    真的完了。    是他安排勖先生来和小狐丸见面,是他坚持要帮忙,是他再次自作多情的管闲事……搞砸了,已有数不清多少次,他插手别人的事,最终的结局都是搞砸。    下意识的……他冲了出去。    “勖先生!”    他想叫住楼道里蹒跚前行的老人,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头。    “……回去吧。”花白头发的男人低声说道。    “我还有别的生意要处理……难得来一趟倒不真的为了解决家务事。”他喃喃道,“我叫别的车离开,你留下……你们是惺惺相惜的同类,爱同一个女人都不会因此翻脸,他需要你。”    依然是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莺丸又急匆匆跑回去。    回到监狱安排的会客室,此时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小狐丸崩溃到支离破碎,无法形容的陌生的脸。    依然站在原地,白发的男人两眼无神的望着自己的同伴,深红的双眼噙着泪水。    完了。    哪目睹婶婶的死亡都没有哭的小狐丸,此时此刻……已放弃了所有的挣扎,让痛苦从荡然无存的自控中满溢而出。    阿路基……    你让我好好照顾你深爱的男人,可是你看我做了什么……    我让这两个对你最重要的人互相当面对峙,我一手造成了这样的局面,让他们两败俱伤……    我是个傻瓜啊……    我总说别人是傻瓜,可如今我终于真的意识到,我才是这世上真正的超级傻瓜,我什么都做不好。    .    这是莺丸第一次……亲眼见到小狐丸当着自己面痛哭的样子。    不愧是婶婶口中天生自带美颜滤镜的帅男人,尽管心有不甘,但莺丸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漂亮……就连哭的时候都比别人美,反正比他的老婆还美上数倍,他不会像婶婶那样哭的丑态百出,涕泪横流,流鼻涕吐痰这种没形象的事他是不是从来都没做过。    小狐丸只是安静的流着眼泪,晶莹的泪珠缓缓从他那张俊美的脸庞落下,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他哭的太好看太惹人疼了,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走进他的情绪,和他一起伤心。    然而,他只是默默的哭,一句话都不说。    仿佛再一次的把自我封闭在小小的世界中。    慢慢走近这被悲伤击垮的狐狸,莺丸对他哀求道:“对不起……我不该带你的岳父来见你,对不起……别哭了。”    白发的男人依然一言不发的流眼泪。    “你的孩子……”他发现自己也哽咽了,“我相信你岳父说的是气话,老年人生气的时候口不择言,你们毕竟认识了十几年……不会没有感情,他不可能永远不让你见孩子,你儿子大了也会有自己的主意,不会被控制一辈子。”    就算安慰没有用,更多的眼泪,更多更多的眼泪从小狐丸的眼中夺眶而出。    被岳父从头至尾的看轻和误解相比之下已不那么让人痛苦,见不到孩子才是击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但让他这般痛彻心扉,还是因为婶婶的死。    因为她的突然逝去。    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妻子的死负有责任……而勖先生今日残忍的翻出了小狐丸心底最不想承认面对的这件事。    “关于阿路基的死,你千万不要拼命自责。”    莺丸用力吸了吸鼻子,可这无法让他控制悲伤,他发觉自己也开始莫名的流泪……是吧,谈到婶婶的事,他总是伤心的,她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永远付出忠诚的对象。    “你就当你岳父老糊涂了,做父母的人只知道护短。阿路基是怎样的人,你我再清楚不过,她根本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良家妇女,被他说的简直像朵白莲花。”莺发的男人尽量若无其事的劝解道,“怎可能是你杀了她……她心脏不好,认识我们之前她就自己作死得了这个毛病,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没人能逃得过这一劫。如果非要怪一个人,如果非要纠出一个人为她的死负责……”    “那个人只能是我。”    低着头,莺丸看着地板,就像犯了大错的孩子终于从心底认识到自己错在哪儿一样……他浑身颤抖,紧握双拳,伤心的说道:    “是我搞砸了一切。”    “如果我没有冒然出现……介入你们的感情,根本没有后面发生的那些槽心事,你不会失手打伤她,她也不会为了我的事一次次的生气,损害自己的身体。已不知多少次,我把她气到胸口痛,现在想来,我都好后悔……如果我不存在,什么都不会发生,你们会好好的,说不定她直到今天还活着。虽然我不敢保证她不去喜欢别的刀,但我可以肯定,别人都不会像我一样不要脸,去厚着脸皮对她出手,只要对方不主动,她不会做出格的事……你应该很了解她这一点。”    “甚至……”    缓缓抬起头,他望向白发男人的双眼,看着同伴依然沉默的流泪,不做任何回应,唯有继续自顾自的说话。    “那次她告诉我她要出国,因为她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害怕与我此生无缘会面,所以问我要不要同去的时候……我其实很想去,所以才向她打听托运猫咪的细节。但是,也许是为了摆个架子,为了我那所剩无几的颜面,我没有当时就答应,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确喜欢吊着她的胃口,让她为我牵肠挂肚,我就是这种可悲的人渣,只为了满足自己无聊的存在感,这让我觉得……她是更爱我的。我就那样摒了几天,就是不直接告诉她我想和她一起走。”    “她曾对我说过多次,我是她的药,可以将她治愈……小狐丸,我现在老实告诉你,我好害怕她死掉,我简直怕的要命,我的确像个老头子,难忍孤独,不想让她离开我,所以我才打算陪她一起出国。明明我心里想着要去时时刻刻陪伴她,要去把她治愈,可我做出的事都是对她无形的伤害……我有时琢磨着,是不是那次我没有当时答应她,让她为了我担忧了几日,才导致……才导致她心脏病突发离世。”    莺发的男人悲哀的脸上写满了悔恨,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可买,他会用自己所有的钱买上成千上万的后悔药一口气吃下去,可惜……就算再如何后悔也换不回婶婶的生命,她死了,就那么突然的死了。    丢下这让人无法收拾的残局。    一个可怕的烂摊子。    小狐丸缓缓的向他走近,直到走到莺丸的身前,悲悯的看着这比自己矮一头的男人。    “我一手毁了你们的幸福。如果你想揍我你现在就可以揍我,我不会还手;如果你想恨谁那你也去恨我,不要恨你的岳父。”莺丸一直低着头,啜泣的说道,“我是个垃圾,我只配得到这种对待。”    然而,高大的白发男子并没有骂人也没有揍人,他只是默默的把身体靠过来……    他把头依靠在对方的肩上,用双臂紧紧环绕住这比自己瘦小,让人又爱又恨的男人。    无论多么憎恶彼此,此时莺丸是他唯一的依靠。    “别说了……”    “不管你如何自我贬低,无论你对她实际做了多少过分的事……你都和她的死无关,因为对她打下那一掌,把刻印放在她身上,让她心脏停跳让她吐血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勖先生说的对,是我杀了她,是我严重损害了她的健康……我只是一直在逃避这个事实,他因此恨我天经地义,我不会有半点怨言。”    “是我……我有罪。我杀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女人……”    说着,小狐丸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紧紧抱着怀中这亦敌亦友的男人不停的哭泣,直到眼泪打湿了莺丸的西装,让他感到一丝令人不安又痛楚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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