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的肚子,放在削瘦的甄宓身上,却显突兀。 曹子桓只觉得,怀孕的甄宓连着素来带着的冷清,也是消散了不少。仿若浑身裹挟着柔和光晕,脑中莫名冒出一词来,母爱。 诚如她这般倚在自己怀里,那肚儿顶着自己,里头住着与她的孩儿,心里是暖的。 甄宓伸手抵着子桓的肩,从他肩窝里抬起了头,看他一脸呆愣愣的模样,抿嘴一笑,又抬手摸了摸仍带风尘的脸,道:“多少时日没梳洗,臭死人了。” 闻言一愣,低头看见一副调笑的面容,好像并不真切,万般想不到,原来自家宓儿也有如此可爱模样。 捏了捏她皱起的鼻子,轻斥道:“好哇,宓儿如此嫌弃你夫君,为夫还没怪你不给我写书信,你倒好,竟怪我身子臭了。” 甄宓抬眸瞧见这人眼角的笑,指尖触上那绷直的嘴角,定定的望着他,道:“妾也想与子桓互通书信,只荀公忙碌……” “嗯?” 阴晴不定地嗯了一声,鼻腔的颤动传上了那雪白的指,叫人觉得一痒,蜷缩收了指尖。 听出子桓满满的不信,踌躇片刻,又倾身靠在他肩上,手指捏他背上的衣衫,轻道:“妾怕,怕子桓责怪我,所以……求了姐姐没让说。妾也没想到过……竟然会怀了孩子。” 胸中默叹。 曹子桓抱着甄宓又紧了紧,半晌,才道:“既是有情人,便莫要成了怨侣。有时候,总觉得,我进不了你的心,怕那风儿一吹,你便不见了。有时候你主动吻我,我心里欢喜,却怕你忽冷忽热,让我饱受煎熬。你说说,我们成婚快一年了,还未圆房,孩子就有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愿不愿我碰你了。” 甄宓听曹子桓的话,前面还觉着心里乎酸乎甜,到了后头,心中羞涩难耐,这人怎就这般口不择言。 埋头在他颈窝里,闷闷地吐了两字,“愿的。” 心里却是埋怨这人,那晚还不是怪你,喝那么醉,还说那伤人的话。 曹子桓呵呵傻笑了,在甄宓发顶上亲了亲,乐道:“那我明日叫樊阿过来问问,是否可以行房事。你身子太瘦了,该好好补补,人道是生子是女人的鬼门关,若是养不好,伤着了,我要伤心死了。” 起初听这人又说些荤话,正想在他背上掐上一掐,谁知又听后面满是关心的话语,真不知这人怎地这般贴心,连什么“生子是女人鬼门关”这种话都知道。 常人家总要女人生孩子,心里总叫儿子为重,传宗接代才是要道,而子桓却总和旁人不一样。 曹子桓见甄宓不语,便又生了调戏的心思。 “来,宓儿,叫为夫好好亲一亲。” 说罢,便扶着她的双肩,作势就要亲过去。却叫甄宓摸上他的唇。 “不要,快去沐浴。” 曹子桓双眸一瞪,“好你个小娘子,竟敢嫌弃你夫君,看为夫不将你就地正·法咯。” * 浴房里雾气缭绕,人高的浴桶下烧着柴火,曹子桓坐在桶里,舒服得呼气放松。 他倒是极为羡慕父亲府里的温泉,说到底,还是那袁绍最会享受,如今全让是父亲坐享其成了。 曹子桓却不知,他的大娘与娘亲,常趁着曹操行军在外时候,相约在那温泉池中·共浴。即便那“相约”是卞夫人趁着丁夫人沐浴的时候,死皮赖脸进去不走了的。 曹子桓向来不喜人贴身伺候,这么多年来,自小小的身子长大之后,便是自己照顾自己。毕竟被人看光光什么,心里总有芥蒂的。 更因曾经,曹子桓随童渊习刀法,每每湿身出了臭汗,在河里洗澡,却被典满撞见了。撞见就撞见了吧,毕竟当男人许多年,这点脸皮还是有的,谁知竟瞧见典满双颊泛红,心中突觉不好,连那小小的脸皮也消磨不见了。 自那以后,便没再旁人眼前洗过澡,即使在外行军,亦是找了没人的地方。 手里抓着猪鬃毛制成的刷子,在身上涮来涮去,刷下来满捅的泥,沉在了水底,脏死人了。 难怪甄宓一口一句臭死了,连着自己也是嫌弃。 搓干净了,赶紧出来钻进另一个桶里,继续泡着。 至今,北方平定,中原尽数在手。望尽天下,唯曹家执天下牛耳。不久之后,兵锋便会转而南下。 父亲并不满足于如今的冀州府,自攻占邺城之后,便在修建铜雀、金虎、冰井三台,劳师劳力。今,又在铜雀台南八公里挖掘玄武池,以训练水军。 中原才从平繁战乱中脱身,如今大兴土木,实在不可取。 曾多次谏言父亲休养生息,却被驳回。父亲只道既是南下,便是要兴水军。而荆州刘表麾下号称天下第一水师的荆州水兵,便必须要纳入囊中。 如此休整一年,已然足矣。 可是中原破败,百姓不堪战乱之苦,一载哪里又足矣呢? 正如当初官渡之战,若袁绍休养生息,拥兵自强,五年之后,必可不战而胜,或可以摧枯拉朽之势,攻许都,占尽兖州、徐州。曹军必亡无疑。 可如今亦是如此。 奈何父亲不听,曹子桓不知父亲为何上上策不用,非要急急动用兵锋呢。 父亲臣属之中,唯军师郭嘉最入其心,多找奉孝商议,却是摇头。奉孝只道是父亲铁了心,况且他先下身子虚弱,还要静养,许多事情还不要操劳为妙。若是为此伤了身子,短了寿命,岂不悔矣。 去问荀公,荀公亦是叹而不语。 无法,南下荆州已定,只好顺势而为了。 “荆州啊,荆州。刘备驻扎新野,而那卧龙依旧是寻不见身影,只可惜到现在也无抹消了他。” 无奈一叹,曹子桓虽不知那诸葛孔明是否会如那《三国演义》之中明智而近妖,成了呼风唤雨、装模作样的道士妖人,什么“借东风”“空城计”“锦囊妙计”这些编排出来的把戏。但到底在他心中,诸葛亮依旧是心腹大患。 * 待沐浴洗净之后,已然入夜了,曹子桓哄了甄宓安睡之后,起身去了貂蝉那儿。 貂蝉哄了曹煊入睡,便要上榻安睡了。她未曾想到子桓会过来,本以为甄宓新孕,该是陪着她才是。 曹子桓摸了摸貂蝉愈来愈大的肚子,凑头过去,耳朵贴了上来,听着里面的动静,听见了“咚咚咚”的声响。登时乐道:“女儿在踢我哩!” 貂蝉摸了摸趴在自己腿上的大小孩,笑道:“那里踢了,现下怕是睡了。若有动静,我又怎会不知?” 曹子桓解了貂蝉的里衣,对着光溜溜圆鼓鼓的肚子亲了亲,笑了,“那定是我女儿的心跳,跳得可用劲了,定是过健康活泼的孩子。” 貂蝉点了点子桓的额,打趣道:“你怎知就是女儿了?万一是个小子怎么办?” 曹子桓很是笃定,又贴上耳朵听了听,认真道:“我知道的,定是个闺女。” 貂蝉嗔道:“头胎你还说是个女儿哩,结果呢?” 曹子桓摇摇头,说道:“肯定是女儿,是孩子告诉我的。”然后又对着那肚子道:“女儿你说是不是啊?”侧耳又听着,再对貂蝉道:“你瞧,女儿告诉我的,她是女孩子。” 看着子桓这幅孩子气的模样,惹得貂蝉呵呵笑着,捏捏他的耳朵,笑骂:“你呀!” 曹子桓咧了嘴,隔着那肚儿又亲了亲,然后摸上了那柔软,含进嘴里,嘟囔道:“比上次又大了不少……” 换来貂蝉嘤咛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