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迷雾茫茫地一片,似乎比之前更浓了。 “你怎么知道她做的事,可能会要了雾隐村全村人的命?”我有些疑惑。 它淡淡道:“直觉,我的直觉很敏锐,尤其是对于快要死的人,我甚至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死气。我进村之时就发现雾隐村村民的脸上都落了点点死气,后来这死气越来越浓,直到我今天上山,看到夏木离开了雾隐村之后脸上的死气消失了,我便肯定,雾隐村将要发生什么了。” “他们这几天就会死?”我心悸问。 “可能,并不绝对。”它说。 老待在车里不是办法,总得想法子出去,一想到有个不要脸的小妖精正在勾引我山里的私家厨师,我的心情就难以平复! 一想到有危险正在威胁夏木的生命,我几乎就想冲出去把那只妖怪烤了给九戒做晚餐。 我拿起手里的桃子,想朝浮光扔去,但又想到它碰不到任何东西,别说拿起了,搞不好还会从它的身体里穿出去把夏师傅的车窗给打碎,我只好放在它身边,对它说:“现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虽然知道哪些是白雾,但还不确定有没有毒,你还是呆在桃子里,免得到时候和外面的雾融在一起。” “魂灵和雾是不同的东西。”它凝成的小白狐身形散开,重新变成一团不规则云朵形状,贴在车窗上看了一眼,然后飘到我面前。 “但是我会找不到你,如果你被那个妖怪抓去了我可不管你。”我没好气地说。 它闻言,“哦”了一声,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闷闷地回到桃子里,青色的小桃子露出两只澄澈的大眼睛和一张撅的老高的嘴。 我先在自己身上下了一道保护结界,然后带着浮光一起打开车门下车,下了车之后,目力所及,全是一片白,就好像置身于一个没有任何东西的世界,若不是眼前确实有雾流动的迹象,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被吸进了一张只有自己存在的白纸里。 脚下凹凸不平的碎石,我蹲下身,捡起一个,凑到眼前,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清,我的另一只手不敢松开车门把手。 看不见手中的石头,我只好用手捏了捏,发觉和其它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便随意地往前一扔,石头离手,许久没有落地的声音,我有些不解,扶着车,往车头走去,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一空,害的我赶紧收回脚,原先我踩空滑落的地方,有碎石松动下落的声音。 我悖悖地收回脚,摸着看不见的车头,车头匍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车头的一小部分已经探出断崖了。如果我刚刚晚一步把这辆车停住,这辆车现在恐怕已经报废了。 我的手抖了抖,有些毛骨悚然。 浮光在我的手里扭动了几下,我知道它想下去探探究竟,我道:“别动,前面就是断崖,还不知道掉下去会不会有陷阱等着我们。” “这雾,好像跟雾隐村黎明时候的雾一样,又好像不一样。”它说。 “你这么一说,我确实在这里觉察到了有什么力量在里面流动。”我说。 在外面呆久了鼻子有点不舒服,但也没有中毒的感觉,身边一片白茫茫,空气中水汽弥漫,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浓雾,但迷雾流动的时候,又能从中看到一条白线,这些雾,似乎是由白线牵引。然而这白线藏得很隐蔽,只要我稍微仔细地看,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像是我眼花看到的。 我扶着车头,摸索着回到车上,合上车门,又往车后座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白衣女子。那个女子出现得悄无声息,消失得也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鬼特有的浊气,也没有妖气,更没有人气,魂灵也没看到她的存在。 难道是我昏昏欲睡时产生的幻觉? 我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她说的话并不是无用的废话,不可能是我的幻觉,因为我也不知道这辆车居然会被迷雾所困。 她出现之后说了两句话:睡着的话,可能会死。快点出去,时间来不及了。 睡着的话,可能会死? 我有些惊恐,现在车里还有另一个睡着的人。我猛地一个激灵,看向在驾驶座上仰面而躺的夏师傅。 夏师傅依旧是睡着的,我用手探了探他的呼吸,还好,没事。 但是她说的是可能会死,确实,如果我真的睡着了,那这辆车就会掉下去,旧路坍塌,又是从山边辟出的路,其实前面也算是一个断崖。 车掉下断崖,于我而言没事,可对于夏师傅来说,确实会死。 那么,她的第二句,“快点出去,时间来不及了”是怎么回事? 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赶快出去,就来不及出去了吗? 车外的这个雾看起来并不是害人的,这种阵法最是麻烦,所有精妙的启动回路,都是为了“困”,比那些加了攻击的困阵更难缠,加了攻击的阵,至少困人的本事不会太强。 “我们赶快出去。”我对浮光说,说完就去背夏师傅。 浮光从桃子里飘出来,像一个小人一样抱着双手:“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事?” “这里除了你和这个司机之外,就没有任何的生气了。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还能感受到周围植物的生气,出去的时候,感受就没那么敏锐了,到了现在,完全感受不到除你们之外的任何生灵。” 它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五官在白雾里若隐若现,仿佛和外面的雾是一样的,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顿觉背后有一股凉气往头顶窜。 这个地方已经,被白雾隔绝成了一个了无生气的空间了吗? 速度这么快! 我望向窗外,那白色的线被飘袅的雾包裹,似乎变多了,这些线,带着白雾,一根一根地织出一张无形的大网,然后把网中的缝隙慢慢地填补,最后收紧。 我明白地太晚,这个阵法,已经基本成型了。 车内光线黯淡,浮光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浮在我的头顶,夏师傅的轻微鼾声回荡在车内,使得车内的氛围极其诡异。 我张着眼睛定定地看向浮光,它周边的雾气飘散,唯独中心部分,雾气依旧浓郁,里面的五官若隐若现。 “我出去破阵,你在这帮我看一下夏师傅。”我说。 “这阵不简单。”它道。 “还有时间,我出去找阵法的漏洞。”我说着去开车门。 手触到门把手的瞬间,我的视线忽然晃了晃,头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开始发痛,就好像是有个人正在揪着我的一根神经,没命地拉扯一样。 我双手捂着头,疼痛地不能自已,渐渐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匍匐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楚。 有什么声音在我耳边回响起来,杂乱地像是耳鸣,慢慢地,这声音清晰了起来,好像有无数张嘴在同时说话,每个人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有吵架的,有闲聊的,有大笑的,有谩骂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妖怪,也有神仙,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仿佛置身于闹市中。 我走在一条喧闹的大街,每走一步,耳畔就换了一些人的声音,有些声音清晰,有些模糊,有些嘈杂,不管和种声音,到了最后都渐渐平息,变成了低抵的呢喃,就像人鱼浮在海面,露出曼妙玲珑的上半身,于温暖海风中清歌款款,催人入梦。 恍惚间,我看到了还是石头时候的我爹,他在我的身边,我的身边是在漫无边际的星辰,那浩瀚的星海围绕着我们两个,如梦如幻,美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坐在他的背上,一面欣赏这绮丽的星宇,一面不停地絮絮叨叨,他往前飞,静静地听我说,听到兴起处,便自己说了起来…… 等等,我什么时候和他一起去看过星海? 他要是能有这情调,怎么会在蟠桃园戏耍七仙女?他就是个光棍命啊。 来不及我再细想,我的意识也开始混沌起来,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重重叠叠,我越看,意识越昏沉,我有种感觉,如果我现在睡过去,那我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就像一个沉入大海的溺水者,被无穷无尽的海水包裹,身体慢慢地下沉,下沉的时候浮出的大小不一的水泡,随着沉入深海,四周慢慢地黑暗,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生物都没有唯有冰冷和黑暗相伴。 这是,摄魂咒。 一旦被夺去心神,就再难翻身。而通常能够被夺去心神的,往往是意志不够坚定, 我在心底冷笑,也不知是什么错觉,竟会让设阵之人觉得我的意志不够坚定。 当年我爹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都能固守本心,不迷失自己,我虽然自知没他意志坚定,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稳住自己正在溃散的心神,将意识凝聚在一处,慢慢地把散掉的一点一点地抢回来,摄魂咒自是抵不住我的反抗,我见占据上风,便再不与它耗着,将其以黑云压城之势驱赶出我的识海。 “咚!” 我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浮光在我面前静立不动,显然也是被摄魂咒给迷惑了。 “咚咚!” 是敲窗声。 我感受着车窗的震动,浮光被这敲窗声给唤了回来,茫然地飘在我头顶。 “我做了一个美梦,然后梦见有人敲门。”它飘在我头顶上方说,然后目光向四周扫去。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是真的有人在敲门,哦不,是敲窗。”我说。 它故作轻松地说:“这种情况,敲窗的是友军的几率是多少?” 我挑眉:“你说呢?” 它悖悖地缩到夏师傅那里:“我帮你保护这个人类。” 我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