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韩听韵和笛帆陷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冷战。 事实上,冷战是韩听韵单方面的。 笛帆上完厕所,从卫生间出来,她假装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无声无息地从他面前有过;笛帆在客厅里逗着米修,她就冷着脸把旁边睡得正香的团子抱走,但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正举手爪子准备和团子打一架的米修:“……” 自从团子来到这里后,他每天的猫粮都被分走了一半,每天都想着怎么轰走这个入侵者。 今天女主人心情不好,它主子的心情好像更糟糕,握着它爪子的力度仿佛要将它握断了…… 笛帆望着韩听韵的背影,许久才放开米修的爪子,歉意地摸了下它的头,站起身来。 拐角处,韩听韵拉起团子的一只前爪,声音刻意压低了很多,但怒火依旧清晰可闻:“团子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千万别以为自己万里挑一,碰到一个与众不同的。” 阴影里听到自己被骂的大猪蹄子:“……” 察觉到侧面有人,韩听韵立刻放开团子站了起来,拿了个杯子到饮水机前面接水。 水接好,她握着杯子心想笛帆要是还不来哄她,今晚就把他扒光了丢到阳台晒月光,杯子的上一端突然多了一只手。 一只骨干的、可见血管纹路的男人的手。 韩听韵愣了一下,没好气道:“有话说没没话说松开。” 她能感觉到男人站在他身边,抿唇看着她,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忍下心来,表情凶巴巴地像一只被抢食的母狮子。 然而下一秒,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杯子上的那只手就撤了回去。 “……”憋屈得不行,韩听韵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韵韵。” 笛帆终于开口,眉毛微蹙,样子无奈又为难,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韩听韵停下了步子,没有回头。 为了安抚自己的怒气,她三下五除二把水仰头猛灌,喝了一半才感觉出不对劲…… 这哪里是水?味道又酸又辣,嗓子灼灼的,分明是白葡萄酒。 “完了。”来不及思考饮水机里的水怎么换成了酒,沾酒就醉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哀嚎了一句。 她不喜欢酒的味道,嗓子辣得她有点痛,抠着嗓子眼就要跑回卫生间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才喝下,她就觉得脑袋开始晕胀了起来…… “怎么了?”笛帆愣了一下,声音下意识充满关切,跟上了她。 到了卧室,见韩听韵干呕半天又什么没吐出来,笛帆望着她出奇得红的脸恍惚了一下,猛然蹙眉:“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如医……” “不用!”韩听韵从镜子里抬起头,看着自己宛如蒸熟的虾子似的脸,脱口而出道,“都怪你!我都被你气怀孕了!” 笛帆:“……”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 “水。”韩听韵隐隐约约发觉自己说话没过脑子,闭上了嘴,但又迫不及待到,“我要喝水……” 望着她宛如秋杏般的脸颊,双眸湿漉漉的宛如林中小鹿,笛帆差点把持不住,哪敢拒绝,忙道:“乖,这就给你拿。” 笛帆回来的时候,韩听韵整个人倒在床上呈“大”字型,呼吸均匀,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之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他除了担心的同时还有点无奈,推了推她:“起来喝水。” 好在韩听韵立刻就醒了,她眯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会儿,才就着后背上多出来的一只手坐了起来。 笛帆看着她这样子,喉咙不自在地动了动。 他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不得这说,他不排斥,甚至很喜欢…… 毕竟他是一个正人君子,很快便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捧着那杯水端到她面前。 韩听韵唔了一声,伸手接过,想也不想就闭着眸子喝了几口。 察觉出不对,她登时睁开了眼睛。 “这是酒。”她瞪了眼笛帆,像是碰到了猛虎野兽般重新塞到他手里。 “酒?”笛帆有些意外,抬起杯子闻了一下,目光顿时有些深沉。 他爹又把饮水机的水换成白葡萄酒了……别看他平时严肃老实,私底下,说他是酒鬼也不为过。 林琅为此也没少跟丈夫吵过架。 笛帆抿着嘴唇,有些生气。 但看着韩听韵突然又倒回床上,脸似乎更红了一些,他把杯子放到一旁桌子上,头疼地扶了下额,但很快又叹了口气,手轻轻从她腋下穿过去,将她往床的中心小心翼翼地拖去。 “别在这儿睡。” 韩听韵忽然撒气泼来,四肢挥动:“你个大龟壳子,故意灌我酒!” 莫名被踹了脸一脚又莫名被骂了的笛帆:“……” 他看着她醉酒的样子,眸光柔和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无奈地停止拖她的动作,笑叹:“你怎么有那么多骂人的法子。” 看着她额头出了些汗,刘海湿了,他伸手替她往后捋了捋。 女人平时脑回路不正常、娇嗔、冷静的样子都不见了,如今醉到双眉紧蹙,双拳紧握,浑身充满了暴力气息,可爱得紧。 笛帆忍不住低下头,在她湿润的眉心上亲了亲。 反正他不嫌弃。 韩大夫却忽然睁开眼,冷笑一声:“大兔崽子,大狗蛋子,我生气了你也不答应,迟早……” 笛帆知道她在骂自己,半是好奇地听着,只觉好笑。 他都不知道,韩听韵醉了酒居然是这样子的。 韩听韵是看着他说的,说完又闭上眼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 笛帆见状,把腿轻轻从床垫上挪下来,穿上拖鞋,决定去熬一碗醒酒汤。 他查了查资料,家里似乎没有那些食材了。 他若是出去买,韩听韵指不定迷迷糊糊会做些什么,想了想,他决定在网上采购,订到家里。 然而晚上这个点儿,生活超市已经不送外卖了。 笛帆握着手机,抿了抿唇。 笛泽不在家,家里只有他父母。除了麻烦他们,他还能麻烦谁呢?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想的,偏要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 下定决心,笛帆慢吞吞把手机塞到裤兜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啜泣声。 他转头,只见韩听韵抱着个枕头在小声地哭。 “笛帆,我真的希望你好起来。” 说完这句,她便不哭了,但哭声越来越肝肠寸断。 莫名地,笛帆心里一揪,定定望着床上抱着枕头哭起来的傻姑娘,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攫住了,无力、窒息。 许久,他扶额,状似头疼地苦笑道:“你真是……” 他忽地迷失了方向。 他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始终不肯答应她的原因了。 抵触儿时的自己,所以抵触孩子;抵触曾经妈妈的教育方式,所以现在也不肯和她多说一句话。 可韩听韵却努力让他尝试这一切。 韩听韵似乎并没觉得枕头和平时手感极好的腰有什么不同,搂紧了一些,哭声倒是小了许多。 笛帆深深望着她蜷曲的一团,内心深感无力。 他再坚持下去,好像就要败给她了。 “败给你了。”好一会儿,他说了一句,重新靠近她,单腿支到床上,唇贴近她的,以怜惜的力度撬开她的丁香花园。 扯着她的舌头勾拽吻吮,在她迷糊回吻以及落泪间,他睁开眼看到那抹泪,好一会儿才擦掉,闭上眼,扣住她的后脑勺,吻得愈发狠戾起来…… 如果说躁郁症是上天赐给他的不幸,那么,这才是他活着最大的劫。 深至灵魂,消磨傲骨,他为她臣服。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笛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 望了会儿她像是被吻昏过去的样子,他下了床。 几分钟后,他站在父母的卧室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抬起了曲着的右手食指。